桑落落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缓缓的开口道：

“有人找到了我父亲，告诉他只要把材料的这个事情隐瞒下来，就会在工程结束之前，每个月都给他一笔封口费。那笔钱，对于工薪阶层的父亲，其实还挺多的。”

桑落落笑了笑，可是眼神中的落寞骗不了人：

“我母亲自从生了我之后，身体就不那么好。我爸就跟她商量，让她在家休养，当个家庭主妇就好了。赚钱的事情都由他来做。事实上我爸做的很好，白天上一天班不说，晚上回来了还会和我母亲一起，做饭洗碗拖地擦桌，还会逗我玩儿，给我辅导作业。总之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能做的，他都做了。”

“我爸听了这个要求，当天晚上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就去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江婉静静的听着，她虽然能理解这个丈夫这个父亲的做法，但是她还是不能原谅——

毕竟如果没有桑岩真上庭作证，大概她的表哥这会儿也不会在监狱中常住。

桑落落米有再说话，车里一时间只剩下音响中流淌着的纯音乐的声音。

江婉试着问道：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应该还小了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么详细？

江婉无声的询问让桑落落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既然打算告诉江婉，自然就没准备隐瞒：

“其实……我父亲留下来了一本日记，还有一些材料，这些我都是从他的日记上面知道的。”

“虽然当年我还小，但是也记得有几天早上起来上学的时候，我爸满脸胡子拉碴，满身烟味的憔悴模样，大概就是他内心的挣扎吧。”

“但是他已经被确诊肝癌晚期了，没有救治的可能了，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已经脱离社会好几年了，他的女儿又还没那么小，还没长大，负担不了一个家，他又能怎么办呢？”

桑落落哂笑着，轻声说道：

“如果他的病能早点儿发现，或者是能得到现在的医疗条件技术条件，也许我爸就会选择另一条路，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江婉也一时无语。

癌症这种病，就算放到现在这种医疗条件之下，也不能说是完全能治好，只能说是成功率会更大一些，病人自然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好半天，桑落落才摇了摇头，似乎要把她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晃出去：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了我爸藏了一些东西在我这里。这才顺藤摸瓜的掌握了一些事情。但是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很多事情凭借我自己是查不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母亲这次突然生病的事情，我还真的不会想到重新调查我父亲这件事情。”

江婉挑了一下眉：

“所以你知道，你母亲的病和你父亲以前的事情有关？”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往这个方面想，我和我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早就从不谙世事的家庭主妇，又重新回归社会了，我们家住的那个地方又是老院子，邻里邻居的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人儿们。所以我妈有点儿什么事，还轮不到她告诉我呢，我家邻居就给我打电话了。”

江婉深有感受：

“嗯，你家邻居确实挺热心的。”

“你见过李姨了？”

桑落落笑了笑：

“我爸去世之后，李姨家没少帮衬我们家。后来我考上大学了，但是因为离家有点儿远，我就想选个本地的大学，还是李姨说，她会帮着照顾我妈妈，才和我妈一起把我劝上了火车。”

“我妈这次病的突然，我回来之后李姨悄悄告诉我，在我妈生病前几天，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来过我们家几回，而且还经常在我家附近转悠，我这才留了个心眼。”

“后来我找龙哥借了高利贷，也是为了让龙哥的人没事来我家附近转转。”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还挺好用了，龙哥的人转了几次，那些不认识的人就不再出现了。

“但是我母亲的病一直时好时坏的，做了很多检查，吃了很多药，可是也没什么用处。每次去医院做的检查越来越贵，我需要的钱就越来越多。刚好有个发小是做……的，所以我就加入了。一方面是来钱快，另一方面就是他们三教九流接触的多，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其实当时我加入了那个团伙，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我没想到我上了这么多年学，居然会做出来违背我道德的事情。做那种事情之前，我坐在广场边上坐了好久，看着人来人往，看着老人带着小孩子在广场上奔跑，看着一些做线下推广的年轻人们拿着各种小礼物去送给别人做宣传，看着灰喜鹊还有麻雀在广场的小树林里面跳来跳去，想了好久才做了决定。”

桑落落笑了笑，眼睛里面尽是释怀：

“我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我不知道的我爸一夜一夜抽着烟不睡觉的夜晚，也许他当年做那个决定之前，也是这种纠结的心情吧。”

“江总，您知道吗，其实您是我的第一单生意，我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好人。只是没想到后来您把我带到你公司来工作了。”

江婉失笑：

“第一单生意就做到我头上，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

“还是幸运的吧，没造成什么意外的伤害，就被你带回正路了，也挺好的。”

桑落落也笑着说道：

“而且现在我工资也高，工作虽然不算轻松，但是自由的时间也多，我妈也被你送到医院，我上次听沈医生说，她有很大的机会能被治愈，这就已经很幸运了。”

江婉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你是怎么确定我和你做的是一样的事情呢？”

桑落落说道：

“我不知道啊，但是从您之前那几次问我的问题，我大约隐约能感觉到您似乎是在调查什么。真正确定就是在今天，您突然开口救了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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