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虽然营业到晚上九点，但负一层的开放只截止到六点。”源稚女用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玻璃推门把手上挂着的那柄绿色塑胶锁，看得出来地下阅览室的预约制确实是临时制度，因为这把锁怎么看都是把自行车锁，属于临时被征用的。

“所以你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我找阿姨再卖卖面子，最多也只能帮你们多争取半个小时左右，六点半来上晚班的大叔可没这么好说话。”咔嚓一声的轻响后，源稚女取下了塑胶锁，放在了门边的角落。

“两个小时足够了，大不了下次再来。”诺诺上前一步，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嘿嘿一笑：“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她身后的路明非也立刻跟上。

“行了，抓紧时间。”源稚女甩了甩手里的钥匙串，叹了口气：“我得去还钥匙了，阿姨还泡了茶请我喝，说是要咨询一下她女儿适不适合走艺术生路子的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你们俩安分点，别给我添堵知道了没有？”

“好的，放心吧老师！”

“放心吧老师！”

……

源稚女离开了，电灯的开关被诺诺打开，分布于他们头顶的数盏白炽灯同时亮起，整间地下室被完全照亮。

这间地下阅览室的面积大概是上层建筑的三分之二左右，但也已经足够大了，应该说不愧是市立图书馆，虽然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栋红砖外墙的气派苏式建筑一样是这座城市里的招牌，但市政府还是给予了它应有的待遇。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运动鞋踩在抛光的瓷砖地板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他吸了吸鼻子，一股极淡的霉味儿从鼻尖飘过，在一间全新的阅览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循着气味扫望而去，最终定格在了靠墙堆放在地下室一侧的那些成捆的、发黄的、处于有序和无序之间的报纸上，其中的大多数已经生出来霉菌。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师姐。”路明非看向诺诺的背影。

“嗯。”诺诺应了一声，此时她正走在那些竖排的书架之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那些书架上那些白封册子的书背，书背上印着日期，从新中国成立前直到今天，排列得整整齐齐——那些其实也都是报纸，只不过保存得稍微精心一些，每个月或者每个季度的顺序钉成一本本册子，裹上白色的封面，这才呈现出线装书的外表。

这所图书馆在搬迁之前，想必是有一个或者几个非常敬业的老馆员，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地买报纸，装订成册，即使并无什么人来翻阅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诺诺也明白了地下一层为什么要采用预约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整理工作还没有正式结束，无论从角落那些堆叠着的发霉报纸，还是倚靠在他们正前方的那面高足有四五米、周围装饰着金色的藤蔓花纹的巨大镜子——尽管图书馆已经搬迁，但面对这些遗留下来的东西，想来是新任的负责人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归置。

如今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座城市的被覆盖在阴云之下历史就摆在眼前，等待着有心之人的发掘。

两人不再交谈，而是分头游走在书架之中，很快就抱回了大叠大叠的合订本，铺放在阅览室另一侧阅读区的桌板上，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从2001年向前逆推，直到1990年为止旧报纸——那是楚子航，不，现在应该说是鹿芒同学，他从出生到初一入学前的那段光阴。

毕竟是来自屠龙学院的专员，如此归纳整理一类的活计还是难不倒两人的，这也是他们只花了两个小时就翻完了地上三层所有藏书的原因——如今他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翻阅这些老旧的报纸，想来是完全足够了。

泛黄发脆的报纸在手指间哗啦啦地流过，好像时间也哗啦啦地流过，翻看旧报纸让路明非看到了好多连他本人都未曾留意过的事，比如仕兰中学和挪威某所贵族中学结成友好学校，还有仕兰中学军乐团参加省中学生运动会开幕式演出什么的。

“师姐，看这个。”一个小时后，路明非把手里的合订本递给诺诺，指了指页脚上的一则新闻，上头写着之前他们之前在故事会里看到的那个故事的前情提要，讲的是这座城市在奠基的时候曾在城墙脚下挖出过一条泥塑巨龙的尾部，谁也不知道它的身体有多大，当时负责奠基的官员就赶紧把泥龙给埋上了，还说是那是条真龙，如果惊醒了它所有人都得死巴拉巴拉的。

“你发现了么，你们当地的报纸特别喜欢报道这类消息，而且小报文化盛行，报道的记者就像是发现泥龙时围观群众中的一员似的，把不清不楚的民间传说写得栩栩如生，好像是在连载玄幻小说。”诺诺放下了书，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大概是想缓解一下眼睛因为连续阅读所带来的疲劳：“应该说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你才如此热衷八卦新闻么？”

“热衷八卦的也不只是我一人好不好……诶，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来着……”路明非挠了挠头，但心里也承认诺诺说得没错，对于一座城市来说，这里流传着的各种各样的都市怪谈实在是过于多了，调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在一篇报道上看到了一则相关于高速公路的报道，记者称有人看到了一条隐藏在大雾中的神秘高架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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