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完全不敢看艾伦的眼睛，

“艾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敢，也不愿意面对自己心中那个越来越膨胀起来的可能性，似乎只要艾伦不说，他就可以当作不会发生。

艾伦则睁大了那绿幽幽的无神的瞳孔，

“跟你一样啊，莱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都是无可奈何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莱纳，是因为你们想要拯救世界，才打破城墙的吧？”

“为什么我的妈妈那一天会被吃掉？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遍，我责怪过自己当时没有力气，在最后的时候还和妈妈吵架。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任性的话，也许就能把妈妈救出来。”

“我也责怪过汉尼斯叔叔，因为他当时没有选择救下妈妈，而是带着我跟三笠逃跑了，当时的我无法原谅他的懦弱。但其实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即使当时汉尼斯叔叔选择了战斗而不是逃跑，结果也并不会不一样。”

“然后，我责怪的对象变成了巨人们，你也知道吧，莱纳，我说过，要把巨人一匹不留地驱逐出去。”

“你当然知道，因为莱纳你一直是大家心里可靠的老大哥啊。”

莱纳崩溃地抱着头，忽然跪了下来，椅子翻倒在身后，他满眼泪花地抬起头，

“艾伦，你的妈妈在那一天之所以被吃掉，都是我的错。”

“那一天，马尔塞被吃掉之后，阿尼和贝尔托特其实本来打算回去的。是因为我为了自己的私心，一意孤行逼着他们行动，所以才打破了城门。”

“所以，要偿命的话，让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之前说过的吧？要让我们尽可能痛苦地死去。”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

艾伦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

“哦，我还说过那种话啊。”

“哎？”

莱纳的眼神惊诧地盯着对面的艾伦。

艾伦却把眼神转向一边，

“忘掉我说过的话吧，的确，以前的我把外面的一切都看作是敌人。但是，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更多。”

“我飘扬过海，跟敌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吃同一顿饭。我发现了，就连这边的人，也有好有坏，跟在墙内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莱纳你也知道这些，不是么？只不过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以前的你们被灌输着艾尔迪亚人是恶魔的思想，就那样被马莱培养起来。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你，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妈妈知道，打破城墙的巨人们其实是些无助的孩子，而吃掉她的巨人其实也是无辜被迫害的人类，大概也会选择原谅你们吧？”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们了。”

“莱纳你也不必把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啊。你很优秀，在帕拉迪岛是这样，在马莱这边，似乎也同样是受人尊敬的布朗副长。”

说着这些的时候，艾伦的眼睛盯着一边的法尔科，显然那些称赞莱纳的话都是法尔科说过的，而艾伦好好地记了下来，每句话都听了进去。

法尔科心头有些复杂，克鲁格先生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友人，可……他似乎也不能完全把他当作敌人。

“夏迪斯教官曾经问过妈妈，普通的凡人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价值。”

“然后，抱着我的妈妈是这样回答他的。”

“不是特别的就不行么？至少我的孩子不需要变得多么伟大，就算他没有多么优越也可以。所以，这个孩子已经很伟大了，因为他已经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也想把这句话告诉你。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掉你，而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拯救深陷痛苦中的你。”

莱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他既觉得自己被这话深深地感动了，同时又无比地自责自己犯下的罪行。

明明他是那个加害者，却在多年后被受害者的话拯救了，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然而，他也意识到了艾伦话语里隐藏着的杀气，

“最后的时刻，是指什么？”

艾伦不回答他，而是看向上面，

“结果立刻就会知道了。”

在他们上方，面对着表情有所动摇的听众们，威利·戴巴甩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

“另外，还有一件我无法自己做决定的事情，这件事情太过于重大，所以，我请了巨人学会的专家来为大家做演示。”

他的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屋顶上的士兵们就忙活起来，将反巨人炮对准了舞台。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马莱的士兵这么紧张啊？”

“把反巨人炮对准舞台干什么？威利·戴巴那小子不要命了？”

“别着急，他一会儿就会说的。”

另一边，卡塔尔院长表情凝重，难得地抽起了很久都没抽的香烟。

尤加利走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马上就要到了那个时候了，不知道帕拉迪岛的人会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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