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文、子文……”

夏建成来不及包扎伤口，拖着染血的双腿跪在安辰面前，失声咆哮。

倘若人类的苦痛分为等级的话，那最高的级别，一定是失子之痛。

其实夏建成对子文的爱并没有比对子豪的强烈和真挚，他对子文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同时将两把枪指在子文和子豪的头上让他做出选择，夏建成最后一定还是会选择子豪，他对子文的愧疚已经无法轻易偿还，那就只能让这泛滥的愧疚更汹涌一些，直到彻底无法弥补。

但除却偏爱，源于血缘的羁绊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割舍的，子文是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曾为他承担无数重任......

当无尽的愧疚之意参杂在失子之痛中时，尤其是当他知道，子文是为了救他以一颗真心作为交换的代价之后，夏建成只觉得痛不欲生，那是一种比一刀刀杀了他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为什么？”

夏建成抬头瞪着美食家，像是一匹走投无路发起最后反抗的饿狼，事到如今，他已经全然不在意生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子文？”

“原因都在于你自己啊夏老板。”美食家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咖啡，“我如此的信任你，将信徒的调配权和猎捕污秽的重任全权交给你，你却在收尾阶段因一己私欲险些让我们的计划败露，不，应该说已经暴露了。”

“我们本可以悄无声息，而现在，不得不要和公会正面对抗，以那个女人的手段，接下来一定会寸步难行，这个损失必须要有人来承担。”

“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夏建成流出血泪，“这些事和子文没有关系，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

“确实是该由你一个人承担，但奈何安辰对你太过忠诚，偏要以一颗诚心换取你一条生路，我只好也必须要成全他。”美食家向来轻描淡写的语调在此时却压得异常的重，好像还在对安辰的死感到些许的痛惜，就像对一个人又爱又恨一样。

“不，不该是这样！”夏建成还是不肯相信，明明前几天刚刚和子文见了面，虽然父子之间还有些许隔阂，但他相信终有一天这些隔阂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可现在，子文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凉的尸体，胸膛空荡。

“夏老板，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美食家恢复了他没有任何情绪参杂的声调，“我既然把你救出来，就已经决定放你一条生路，这是我回馈安辰的选择。事到如今，我们大概已经无法愉快的合作下去了，但看在这么多年共同成长的份上，我会再庇佑你们几天，等到伤养的差不多，就带着子豪离开中夏吧。”

夏建成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看向美食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禁让他想到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恶毒的女人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剥夺了他的一切，给他赶出了一手建立起来的一方天地。

难道这就是他的宿命吗？

注定要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失去一切。

明明得到这一切的过程是那么的枉费心力，而失去只在一瞬间。

这一次，他彻底败了。

不仅再一次败给了那个女人，也败给了自己。

败给了自己的傲慢和无知。

......

......

五金店地下室的临时办公室。

浮见默默点起一支烟，陷入沉思。

齐封阳的出现，让她措不及防。

至今为止，浮见都清晰的记得初次见到齐封阳的场景。

那是十二年前对于浮见来说再为平常不过的一天夜晚，距离她将夏建成和夏子豪赶出家门已经过去了两年，她和现执行部部长傅川正在训练场上拼刀，会长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势均力敌的对练。

“给你们介绍个新伙伴。”

会长把身后的男孩带到前面来，男孩比他们大概小两三岁的样子，个子不高，浑身精瘦，灰头土脸，衣服都是烤焦的痕迹，想必是刚刚经历一场大火，他闪躲的眼神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齐封阳，15岁，额......是个男孩，你们大概已经看出来了，以后这个弟弟就交给你们俩照顾了。”会长摸了摸齐封阳的头顶，爽朗地笑了一声，“小家伙不用怕，这两位哥哥姐姐是公会里最能打的，跟他们混好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你好封阳。”傅川蹲在齐封阳身前，伸手擦了擦他的小灰脸，“我叫傅川，叫我川哥哥就好，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浮见收刀入鞘，挽起长发，停在封阳身侧。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点，戳了戳封阳的头，就像记忆中经常戳夏子奇的头一样，可说出的话还是有些不尽人意：“我能做的不多，除了保你不让人欺负外，还能保你吃喝不愁。”

“如果会长不介意的话，我和傅川就把他带走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最后再吃一顿夜宵......”

“怎么样？”她模仿邻家大姐姐微笑，但笑得明显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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