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重听得出来这是天宁道人的声音。

李凤沼抬起头看了看罗九重，全场只有他抬头，罗九重的视线就被吸引了去。穿着华服的李凤沼还画了祭祀妆容，和平时大不一样，罗九重不敢看他，便也低下头，但他站得本就最高，其实低下头还是能看到不少人。

皇帝瞥了一眼罗九重，若有所思。

祭典到这个时候就已经过半了。接下来就是分食那些被宰杀的猪，没人会分到一块用叶子包着的猪肉，然后回到大殿，用桌上的炭炉烤制。

那些被杀了的奴隶用牛车拉出去，再由宫人将满是血的地用盐水和醋水清洗。

血腥味里又多了些酸味。

罗九重突然觉得修行的意义，不该是跳出生命平等的看待所有的生命吗？但想到师父说过：修仙的世界更弱肉强食。养生的基本不就是摒弃七情六欲。

罗九重不是觉得那些奴隶可怜，而是他们至少该像花草一样，允许他们在这乾坤之间自生自灭。

皇帝皇后离开后，拿到猪肉的官员也有序的离开了。罗九重他们和宫人都是最后走的。一会他们这些各个门派的修士还要到城墙上坐晚课，给城墙外的人看到他们做晚课念经的样子。

每个人还要披上缝着白色羽毛的领子，让人们更容易看见他们。

罗九重在等待的时候默默的念着往生咒，后来他发现不是他一个人在念。

奴隶虽然有很多来源，也有罪该万死的人。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甚至这些被选出来祭祀的还是在恶劣环境下健康的活下来的人。他们可以因为他们的恶行受到惩罚或者因为他们的出身低微而吃苦，但这样杀人，违背的始终是人道。

罗九重的意识回到识海里，突然就见到了踩着鲤鱼的师父。

琴高说：“若是他们想死，有千百种死法。他们这样进入轮回是也是好的，判官可怜他们，下辈子就不用再背负这样的罪了。”

罗九重说：“那师父您已经位列仙班，又怎么面对这样的死呢？”

琴高说：“可以闭上眼不看，可以装作没听见，可以闭气堵住鼻子，但心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刻都知道在发生什么。”

罗九重说：“没有七情六欲就可以看淡这些了吗？”

琴高说：“没有情愫但可以作为。若你觉得不公可以报复，若你觉得怜悯可以救赎。但不要把自己置身其中，不要去做他们的领头羊，这样不但不能帮他们，还会害得他们更惨。”

罗九重说：“师父，你现在在哪里？”

琴高清咳了两声说：“别问，问我也不说！”

罗九重无奈地说：“师父，涿南观要扩建到后山上面，你记得要来加持。”

琴高说：“好吧！你把你师兄弟都叫回来。那天会是突破的好机会，我带些好东西给你们。”

告天右使拍拍罗九重说：“走了，去城墙上领饭团和水。”

罗九重跟着走了。

看了一眼在广场中央忙碌的鬼差，罗九重跟着修士们离开了祭坛。

这边厢，大殿中李凤沼也在默念之前跟罗九重学的往生咒。他一直在道观里，比如那些皇家的兄弟，多少都去过边关上过战场。就是皇兄登基前是去的最多的，这样的杀戮这些大臣都习以为常一般，感觉只有自己心中涟漪不绝。

李凤沼觉得刚才罗九重的眼神告诉他的是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尽管这些奴隶有来处，但如此杀伐，只为了祭祀，真是和猪狗一样了。

李凤沼看着小矮子用小刀分掉那块猪肉，只有一点血水会流在盘中。罗九重很少煮肉，李凤沼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祭典，但第一次觉得就算是这些猪肉都有些恶心人。

皇帝说：“我们能吃猪肉，是因为有千万将士守在边关，有万万人民在辛苦劳作。吃下这肉，就要好好活着！开疆扩土，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土地！”

李凤沼跟着敬酒，那是马血酒，在很多人眼里是极其珍贵的酒，可李凤沼也觉得恶心，一饮而尽。想到罗九重的米酒和凤凰脑子，突然觉得那些才是美味的佳品，才是难得的美食。

夜晚，修士们念经的声音在皇宫里回荡，也往皇宫外传播。大家都在家中或者街上安静的听着，不忍心打扰一般。他们思念异乡的亲人，和死去的将士。就算身处京城，在这样战乱的时代，他们也不是幸运的。

这一夜，提前宵禁，不会有热闹的街市，但第二日，还需要人们重新对生活热情起来。

罗九重在深夜时分终于能排队出宫了。

李凤沼的马车暖着汤婆子就等在外面，锦衣卫说李凤沼还不能回龙王观，他们先送罗九重回去，再来等李凤沼。

罗九重回到龙王观后院，狐玄子和帝王师砰砰跳跳的迎接他。

狐玄子说：“师父！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你了！你看我给你留了糖片子，是我太想你了，道人前辈买来给我的，我只吃一块，其他都留给你！”

帝王师也围着罗九重打转。

罗九重说：“我们看看厨房有什么，炒两个菜吃吧？”

狐玄子说：“我看到了！厨房里有泡好的糯米，还有青菜！”

罗九重拿出一个丹丸丢给帝王师，帝王师来京城没有小鬼可以吃，也是饿坏了。然后，跟着狐玄子去了厨房。

小矮子备了很多东西在后院的厨房，只是李凤沼他们不回来，做菜的人也宵禁在家不能过来。

罗九重看了看厨房里有有一只杀好还没砍的鸭，有一份豆腐盖在锅里，有应季的冬笋和一份豆腐泡。

罗九重说：“素的怎么这么少？”

狐玄子从篮子里找到一把葱花，罗九重说：“葱不太好，但放一点在豆腐上也可以。”

鸭肉、鸭杂、鸭血、豆腐、冬笋、葱花。

罗九重看看狐玄子说：“去拿一些柴进来，把炉子暖起来。”

狐玄子忙去厨房门口拿了几根比较细的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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