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罗先生回来了，七郎带着礼物兴冲冲地去了学堂。

刘家已经让人来替罗先生打扫干净屋子了，七郎和刘茂、刘植先后进来，就看到先生在生炉子煮水。

又要煮百味横杂的煎茶了。

“先生，我来帮你！”七郎放下礼物匣子，熟练地帮罗先生烧水。

罗先生顺势在竹簟坐下，说道：“我有个旧友在府学做先生，他给我送信说了你的事，恭喜我收了一个好徒弟。恰巧我家中又有些事，我便提前回来了。”

七郎笑嘻嘻地说：“先生知道我的事啦？本来想等您回来给您一个惊喜呢！”

罗先生欣慰地说：“陛下让你入读国子学，先生可真是又惊又喜，你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听到先生夸奖，七郎压抑着不让自己太骄傲，但满脸得意的笑容真是藏都藏不了。

罗先生失笑：“你是个聪慧胆大的孩子，到底如何直达天听的，我那旧友信中说得不清楚，你且细细与我说来。”

七郎可就等着这一句，立刻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和家人说，他们体会不了他的兴奋和得意，先生就体会得了啦~~

他不仅说了自己和太子、晋王结交的经过，还向先生邀功，自己在贵人面前推荐先生啦！

罗先生听到前面的话，时不时点头，直到听到七郎推荐他……脸色却变了变。

“先生？你不高兴吗？”七郎敏锐地问。

罗先生叹了口气，示意三个学生在竹簟坐好，看水已经沸腾了，一边慢悠悠地打发茶粉，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是从前见你们年纪小，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如今阿全在贵人面前都能从容应对了，也不是普通小孩儿了，我便把过往和你们说清楚，省得你们为我白费心思了。”

白费心思？三个小娃娃面面相觑。

罗先生笑着说：“我曾经是李建成的属官，本来这也没什么，魏征也是。但我对李建成发过誓，绝不会背叛他。”

李建成早已没了封号，可以直呼名字了。

三个学生目瞪口呆。

罗先生带着一丝笑容，怅惘地说：“我出身寒门，年轻的时候，科举取士还不成熟，主要靠举荐入仕。难得太子……咳咳，李建成赏识我，是我的运气。”

蹉跎多年出士无门，才是寒门士子的正常情况，像七郎这样运气好的，是不正常的。

罗先生接着说：“虽然只是没什么知道的誓言，但天知地知神鬼知，我自己也知道。”

小孩儿们都听明白了，先生是重承诺的人。

七郎猛地想到圆通可疑的身份，想到先生跟慈惠禅师是旧相识。

有没有一种可能，先生和慈惠禅师多年来在益州默默看着小圆通？

……难怪魏征都能继续当官，先生不可以。

他们叹道：“先生，这样太可惜了。良禽择木而栖，现在的皇帝是明君。”

罗先生苦笑：“我知道。但你们怎么知道，李建成若当皇帝，不会是明君呢？”

这个问题无解。

罗先生不仅不想当官，甚至不想再去长安那个伤心地。

皇位之争，从来就是血雨腥风。

罗中知道不能怪皇帝，甚至若李建成不死，死的就是李世民。

但他这辈子，只能把名扬天下的理想寄托到学生身上了。

看到曾经共事的魏征官居宰相，罗先生曾经有过遗憾，但并不后悔。

三个学生听到罗先生语气平静地说出这段唏嘘往事，替先生可惜，都唉声叹气。

呜呜……先生太可怜了，本来可以做大官的，前途却没了。

难怪先生认识萧凌这些贵人，他本来也可以做高官。

罗先生微笑：“世上的事，福祸难料。若我还在官场，说不定早就死了。你们看到魏征位高权重，没看到他的步步维艰。”

“七郎向晋王举荐我，为师很欣慰。这件事就罢了，不必再提。先生这辈子，只能在这乡野之间了。所幸天道自有安排，既有三五知己好友，又有你们几个聪明孝顺的好弟子。”

七郎郑重地说：“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会孝顺先生、让先生也扬名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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