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进来时，李象正呜呜哭着。
他连忙小步急趋上前，站在李象的榻边，温和地说：“小殿下，我是赵全。我守着你，不要害怕。”
李象泪汪汪地说：“我要乖乖的。赵全，你守在这里，不许走！坏人来了，你就打死！”
……“好。”
……“有黑熊来了，你也打死！”
……“好。”
……“赵全，我疼。”
“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七郎放缓了声音，讲起了《山海经》里的故事，李象听着听着，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去。
七郎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还没成亲就被人当爹了。
都是那篮子樱桃惹的祸。
等李象睡着后，他才走到外间守着。不用想都知道，李象病好之前，他这个门神不能离开。
陪着李象讲了两天故事，小孩儿总算清醒了很多。
七郎也要告辞离开了。
李象依依不舍地看着七郎，说道：“赵先生常来看我，我让人做你说的胶乳冻。”
……他清醒一些后，便改口称七郎为“先生”了。
七郎温和地说：“殿下歇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唉，这小皇孙已经失势了，和他这么亲近，也不知是福是祸。
若是李承乾没出事，他做小皇孙的先生，就是登天之阶。现在嘛……就不是那么好了。
但他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心推开一个生病的小孩子，也只能暂且默认这个称呼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皇帝听说了李象让七郎做门神的事，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李象的病好了之后，某天一个消息送进京城。
被贬为东莱郡王的李泰薨了！
七郎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懵
不知道是不是受慈惠禅师影响，他越来越能预见未来了。
可是，这不按历史进程来啊！
原本历史上，东莱郡王李泰会被升为濮王。
高宗李治继位后，对这个同母所出的哥哥很是优待，“车服羞膳，特加优异”。
濮王李泰寿终正寝后，高宗很悲痛，以最高规格的“诏葬”来为其举哀，其墓葬更是奢华至极，以至后世多次被盗。
……总的来说，高宗对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都很宽厚。
但现在，东莱郡王李泰没活到下一任皇帝继位，就提前薨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象是因为什么而生病？李泰薨逝的隐情是什么？
总不能是李承乾鬼魂索命吧？
京中有小道消息猜测，李泰是服毒自尽的，甚至还留了遗书给皇帝。
服侍郡王的侍从乌云盖顶，凄凄惨惨……对他们来说才是祸从天上降，虽不用给郡王陪葬，但最好的结局也是守陵了。
七郎琢磨着无风不起浪，这些小道消息多半是真的。
就不知东莱郡王留给皇帝的遗书，到底写了什么？
这日回到家中，七郎被罗先生叫到书房。
“汉王李元昌在谋害李承乾一案中被处斩了，你还记得吗？”罗先生严肃地说。
七郎点头，诧异地问：“这一回的事，难道还跟李元昌有关？”
“当时有人说，汉王谋害李承乾证据不够充足，有冤枉、顶罪的可能。”罗先生正色道，“但如今看来，恐怕还真不是冤枉！”
“汉王先是献男宠给李承乾，后又献下蛊的美人，难道真的是巧合吗？这后头恐怕都有李泰的指使！”
“汉王明面上交好前太子，实则早已勾结了李泰。这一回……汉王的余党不甘心自家王爷顶罪，威胁了李泰什么。李泰惊怒之下，畏罪自尽。
七郎怔了怔：“先生，你咋知道的？”
这样的内情，朝廷绝不可能对外通报。
难道说先生如此深藏不露，躲在东莱郡王的茅房里，早已目睹了一切？
罗先生尴尬地咳了两声：“……我猜的。”
罗先生的猜测，当然不是凭空的。
西市独柳处那里又落了一批人头。
这一回被砍的，竟然有一批汉王养的歌舞伎。
说起来，这位王爷也是个奇人，爱好美食、画作、美人，把自己调教的男宠女伎送给皇子公主、达官贵人，竟结了一张不小的人脉网。
当初汉王被处斩，这些已经送人的美人逃过一劫，其中有些还心怀旧主……觉得汉王死得太冤，想为其复仇。
而东莱郡王李泰呢？
他把汉王利用了一个彻底，黑锅都让汉王背了，他自己不过是贬成郡王就藩，假以时日皇帝想起他，说不定还能回来。
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汉王旧人带着汉王与他勾结的证据，威胁他刺杀皇帝。
李泰不敢也不愿意刺杀皇帝，最终被逼自杀。
七郎听完罗先生的分析，沉吟道：“依我看，光是一些男宠优伶，恐怕办不成这样的大事。”
罗先生赞赏地看着七郎：“谁也不知道东莱郡王的遗书上写了什么，但是皇帝接连申饬了裴氏、崔氏、卢氏几家的官员，有的还获罪贬官了。至于突厥那边，也诏令安西都护和北庭都护加强防备。”
七郎笑了笑：“所以说到底，还是皇家父子兄弟间的那点事，这种打皇家脸的事，恐怕朝廷也不会公开通报了……多半是全推给突厥。”
汉王李元昌是皇帝的弟弟，本来可以做一个富贵闲王的。
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非得在两个侄子间反复横跳，挑唆他们和皇帝作对……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七郎阴谋论地想，大约汉王也对皇帝这个哥哥十分仰慕崇拜，然后因爱生恨了吧？
至于他还收藏了汉王的画，倒是不要紧……朝中不少人都有。
遗憾的是，现在拿出来卖是不值钱了，真的只能作为传家宝了。
罗先生心里还有一层担忧，但还是没有多说……西突厥如果动乱，刘茂这个龟兹令就危险了！
要知道，龟兹此前一直是臣服西突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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