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陆嘉刚来过，提出了一个令七郎心动的条件——

陆氏愿替越州、扬州各县百姓归还历年所欠钱粮！

此前，七郎查出江东大族勾结地方官府，以利复利的方式放贷，重利盘剥、逼良为贱。

但其中也有很多人是自愿借粮的。

如今朱氏、张氏先后倒下，欠债可以不用还了，还有欠其他家族的呢？

欠官府的呢？

不算复利，本金总是合法的吧？

这一笔钱粮可不是小数目。

七郎牢牢记得，和尚师父将毕生积藏托付给他时，让他“补偿”江南百姓。

欠债百姓不知凡几，如果是七郎来偿还……就算不至于“两袖清风”，也得割掉一大块肉。

这些都是小七郎历年辛苦抢救回来的，想想就肉痛。

陆氏主动提出代百姓还债，比直接贿赂七郎，更令他满意。

……聪明人陆嘉终于摸到一点赵大使的喜好。

七郎对属官说：“江南不能乱，陆氏肯为我们所用，正好带领各家散财、稳定民心。”

狄仁杰沉吟：“不久前，有陆氏庄园的铁匠逃跑出来，告……”

话未说完，差吏进来禀报：“越王命人送陆氏家主陆慎之来，说是投案！”

投案？

姓陆的都那么有觉悟？

七郎跟狄仁杰互视一眼，前往公堂。

江南道黜陟使衙门就设在越州刺史官衙内，离越王府不远。

陆慎之被卫兵押着过来，心念如电，翻转了千百回。

他和越王说的话，越王不会说出去……人多口杂，传的人多，假的也成真的。

现在见赵大使，既然是“投案”，也是他的机会！

避重就轻，为自家脱罪！

想明白后，他的脚步从慌乱变得从容，在公堂上恭敬行礼：“罪民陆慎之，特来投案！”

七郎淡然问道：“尔有何罪？”

陆慎之说：“陆氏与张氏同居吴郡，世代联络有亲。张家开采牛渚矶铁矿，陆氏亦有份额。我们将分得的铁，运回陆氏工坊打造铁器。”

“但张氏打造甲胄，罪民实在不知情！”

七郎微微凝眉：“不知情？铁矿中的管事，就有陆氏子弟。你说不知情，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陆慎之苦笑：“大使容秉！如此隐秘之事，张氏怎么会让人知道？铁矿很大，我家的管事只负责原铁开采，其他的真不知情！”

张家出事，他们紧忙清理罪证，如今铠甲的事，算基本干净了。

有陆嘉投诚，赵大使肯不肯网开一面？

七郎神色平静：“既如此，你来投案，所为何事？”

陆慎之答道：“前不久，我家工坊逃了几个铁匠，听闻他们告状我家，今日我来与他们对质！”

狄仁杰听了，冷冷看了陆慎之一眼，命人将告状的铁匠带来。

和谋反大罪相比，重利盘剥、逼良为贱算是轻罪。

可同样令人愤怒和不齿。

饶是陆慎之做好避重就轻的准备，听完铁匠的告状，内心都不由得大骂——

陆嘉奴子！安排人告状，也告得轻一些啊！

这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是嫌陆氏名声太好？

“陆慎之，你还有何话可说？”七郎冷声喝道。

“我愿配合官府，清查陆氏奴仆，凡有不愿留下的，皆可放归、无须赎身钱。”

几个铁匠没想到家主那么配合，幸福来得太突然，全都一脸震惊。

他们拼命逃跑，以为九死一生的事，原来那么容易就实现了？

七郎却不想那么轻易放过陆慎之，微笑：“只是放归而已？总得给一笔遣散钱吧？”

陆慎之爽快答应：“一切听从官府安排！”

到这个地步，保命要紧，钱财都是身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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