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福也没有想过让这些城里来的娃娃们能够一下子就成为村里那些同龄的小伙子一样能干的农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个适应性的过程，所以，杨树大队的七个知青，在休整了两天之后，被安排跟着去上工了。

从来没有用过的农具，拿在手里，眼睛看着别人怎么干，心里想着挺简单，真正的去上手自己做，手却告诉脑子，真不是那一回事，这农具，不好使。

村里这几天就把这些知青干活的样子当成是茶余饭后娱乐他们的谈资。

吃过晚饭之后，冯自华去灶房打了热水泡脚，已经洗漱好的邱洋躺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几页，看的心里烦了，把书一下子扔到炕上，翻过身，趴在自己的被窝里，对冯自华说：“老冯，你这几天有没有听说别的大队的知青过的怎么样啊？”

冯自华嗯了一声，待到两只脚适应了洗脚盆里面热水的温度之后，这才跟邱洋说：“我昨天去公社遇到了一个同学，是距离咱们这里十多里路的一个大队的，他们被分到农户家里，说已经有好几个知青跟农户吵架了， 他们大队正在琢磨怎么像咱们一样，把知青放到一起管理。”

邱洋有些难过的说：“报名之前我也不知道农村的活这么难干啊，以后咱们要每天都这样干，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冯自华这会浑身热乎乎的，怡然自得的对邱洋说：“小邱啊，做人得知足，看看咱们，你再去看看别的大队的知青，你就会知道，咱们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舒心了。”

邱洋没做声，仰面躺在炕上，房间里有一个十五瓦的灯泡，灯光暗淡，却是电灯，让人能够享受到现代文明。

冯自华没有抬头，一边往脚盆里面添热水，一边说：“小邱，就说这泡脚，咱们能自己做主，想多泡一会，就多烧点热水，我那个同学，现在用点热水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日子过的得有多么憋屈？”

邱洋歪了歪脑袋。“老冯，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吗？”

冯自华愣了一下，良久，才说：“谁又的现在的生活满意呢？咱们从城市来到农村，每天干又脏又累的活，听说很多地忙活一年，饭都吃不饱，这么大的落差，接受下来也是一个过程，可是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邱洋有气没力的说：“当初跟咱们说的那么好听，又是给安家费，又是给东西家里人也催着去报名，现在想一想，其实就是把咱们当成是包袱，往农村一甩，他们就轻松了。”

冯自华低声呵斥道：“小邱，赶紧住嘴，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这些话要是被传扬出去了，是个什么罪名你心里没数吗？”

小邱翻身做起来，红着眼圈说：“老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这些憋在我心里的话我要不说出来，我难受啊，我们家五个孩子，我是中间的那个，上面的兄姐家里帮着找了工作，偏偏轮到我这里的时候，有了这个政策，家里人就哄着我报名来农村，他们也不想一想，我一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了农村要怎么过日子。”

冯自华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谁家没有三五个孩子啊，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更何况看这五个手指头的人的心还是偏着长的？

小邱抹了一把眼泪：“我也知道，来了之后，想要再走很难，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是我？”

冯自华没做声，邱洋就坐在炕上默默地流泪，良久，邱洋使劲抹了一把脸，又躺下。

冯自华没有说什么，继续泡脚，等到盆里的水凉了，擦了脚，去外面倒了洗脚水，回来熄灯就睡下。

隔壁房间里，刘小力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转身笑嘻嘻的对沉着一张脸的魏江河说：“这个小邱，这才几天啊就顶不住了。”

说完看魏江河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躺在自己的被窝里面，胳膊枕在脑袋后面，小声的说：“我看这个小邱啊，就是想不开，但凡是能有办法，谁愿意来农村种地，来都来了，好好的干就行了，整天想那么多，我看他一个大小伙子，都不如朱宁这个病人想得开。”

魏江河依旧是一言不发就这么愣愣的靠坐在炕头上，天气冷了之后，屋里的炕就烧了起来，魏江河这边的墙是两个房间之间的烟道的位置，所以，墙摸起来很暖和。

就听到刘小力继续说道：“不过这边的条件跟我家里比起来要好很多啊，我们家孩子多，地方小，我这都十八了，就没有自己一个床睡过觉，原本我是盼着，等我进了厂工作了，就去申请个宿舍，最起码宿舍里面能有一个床位，谁知道我竟然来了农村，魏哥，农村这炕比城里我家那几个人睡一起的搭起来的木板可是舒服太多了。”

刘小力也不管魏江河是不是接自己的话茬，继续说道：“反正都来这里了，让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有的吃，有的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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