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行从德国回来有些日子，却一直没见着江落苏的面。两个大忙人凑在一块儿，不是你有事就是他忙着，约顿饭生生改了三回时间。终于到礼拜六这天，两人借着吃早饭的空档，约在了云来烧饼。

烧饼店门庭若市，老板揉粉和面，捏饼进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沧行身着黑色长风衣，站在人群里格外出挑，引得旁边吃饭的人纷纷侧目，估计是在琢磨这人一副大老板的派头，怎么会来这么寒酸的地方吃饭？江落苏坐在角落的座位里，双手插兜，等着现成早点的同时，顺带观摩沈沧行是怎么被人当猴儿看的。

沈沧行回到座位，把点心搁好，甜咸烧饼各五个，外加两根油条，豆浆没手拿了，他又往回多跑一趟，“这老板该请个服务员了，否则生意很难有上升空间，”江落苏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被那眼疾的人抓了包：“你笑什么？”

江落苏没否认，下巴一扬代指了店里的每一位客人，“大家都在笑，开心嘛。”

沈沧行还在状况之外，点点头道：“是挺开心的，”他心想，从德国回来这些天，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公司的事要安排，和舅舅的关系刚有点起色，也得小心维护着，到了今天见到江落苏，才觉得莫名轻松下来，确实挺开心的。

江落苏接着沈沧行刚刚的话：“老板生意是不错，但毕竟是个小店，请人的成本也得考虑嘛。”

沈沧行说：“那得看他怎么想了，请个服务员虽说多了人工成本，但是可以给顾客更好的就餐体验，他自己也能轻松下来，他一轻松吧，说不定就把隔壁那间空着的店面盘下来了，到时候店大客多，再开下一家分店，下下家，也不是没可能。”

江落苏觉得奇怪，这话听着听着怎么好像意有所指呢？她正要往深处琢磨，沈沧行推给她一碗泡着油条的豆浆，“尝尝，这么吃味道很特别。”

江落苏这才把脖子从黑色呢大衣里钻出来，尝上一口，眼睛和嘴唇都闭成了一条直线：“又甜又咸的，”她品了一会，还想继续给差评，但味蕾放射出的感觉并没有很排斥，甚至不受控制地又舀了一勺咽下，“还真是怪，好吃的。”

沈沧行瞥她一眼，面色虚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猜她最近一定又是没日没夜扎在车间里，严肃道：“我还是那句话，把精力放在该放的地方。”

江落苏狡黠地笑，心说，刚刚那番话果然是在敲打她呢。沈总脱离底层太多年，到底是不太能了解她刚创业的艰辛，“再容我缓一阵子，目前的业务量，招人确实是铺张了。”

沈沧行没再说什么，话却听进了心里。气氛安静片刻，碗勺碰撞的声音像是在奏乐，江落苏连吃了几口泡软的油条，对沈沧行竖起大拇指：“沈总果然有品位的。”

这马屁拍得够随意，沈沧行憋着笑，这才提及正题：“你找我是为了洗碗机的事儿吧？”

江落苏一秒清醒，刚刚半死不活的困劲这会儿全没了。她端正坐姿，咕噜着杏眼看沈沧行：“你怎么知道？”

沈沧行傲娇耸眉，“我比你更早知道。”

江落苏嘿嘿嘿笑出声，谁更早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沧行对这件事怎么看？

沈沧行瞧着对面那张急不可耐的脸，生出些坏心思。他面露难色，半天不吭一声，低头自顾自吃饼。江落苏看他的表现，估摸这件事大概率是没戏了，虽有些失落，但好在开始也没抱着必成的心态，“我知道你有你的考虑，所以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要是觉得继续跟山石合作对盛洋确实无益，那就算了，千万不要顾虑我。说实话，我其实也还没准备好，真要跨那么大一步，我也挺慌的。”

“你慌什么？”沈沧行倚着椅背看她，“机会来了更要不卑不亢地接住，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吗”两个字被他生生吞了下去，江落苏咬着唇笑，看破不说破，刚刚喝的那口豆浆这会儿全糊在她心口，甜乎的不行。谈着正事儿呢，必须得控制疯狂滋长的恋爱脑，她直切重点：“所以，你觉得可行？”

沈沧行点头：“目前来看，如果你能加入进来，确实和胡岩有一个优势的结合。对于盛洋来说，免去了找新合作商的磨合期，供货需求和质量方面各有保障，对于胡岩来说，他维持了和我们公司的合作关系，对你的青春厨卫来说，是一个难得的上升机会。我是个生意人，三方互利的事儿，没理由不干。”

江落苏长舒了一口气，沈沧行这番话推开了遮在她心里的雾霾。她不傻，知道沈沧行嘴上说的大公无私，其实或多或少对青春厨卫有所偏颇，他在用一个体面又找不出漏洞的法子帮自己。江落苏在心里自嘲，她假模假样的追求平等，到头来面对沈沧行，终究是挺不直腰杆子了。

挺不直就弯着吧，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大丈夫，就是个小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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