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九族？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

“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苏衍完全不能相信。

那女子站在一边，想插嘴又插不上，只好默默的闭上嘴巴，看着两人交谈。

苏迎岁想起，前一天他和父亲还在商讨着，然后等他升了官，就会好好孝顺父亲。

他心底里还惦记着等父亲百年之后，把杨溪抢过来，好好折磨。

这才过了短短一日，怎么就成了如此境地？

他不相信。

苏衍站起身，狠狠扯住了陈大的领子，两眼发红。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在这？”

陈大甩开他的手，也还没适应身份的转换，讷讷的解释道：“公子，家族好像单独向皇上求了情，只留下了你的性命，其他人都要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至于他为什么没被抓走，大概是时候未到？

陈大把手里的一袋银子塞给苏衍。

“这些是小人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日后估计也用不着了，就交由公子保管，公子切记照顾好自己，莫要任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大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也就放弃抵抗了。

反正，从出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命是和苏家绑在一起的。

早就有这个觉悟。

不过。

苏衍并不领这个情，一甩手把银子扔到了地上，还用脚踢了踢。

“就这么点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是不是还在怨本公子上次给你的银子少啊，拿去，你都拿去！”

苏衍从怀里抓出一把银两，丢在陈大脸上，动作粗鲁，不复之前的翩翩公子之态。

他有些疯狂，或许是为了家人即将赴死，又或许是为自己将来没有着落的身份而担忧，急迫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地位。

陈大眼皮跳了跳。

虽然他面对死亡并没有很恐惧，但作为一个将死之人，看到苏衍这个唯一幸存者居然还在任性，实在难以忍受。

“出去。”

陈大对旁边已经看愣神的女子恶声恶气地说。

女子连忙跑了。

尽管理智告诉他不知者无罪，但是将家主那边愁云惨淡的气氛，和眼前苏衍歌舞升平的模样一对比，怒气就噌噌噌的往上涨。

新仇旧恨，加上命不久矣，陈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反正也是活最后几天了，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主子了。”

陈大闭上眼睛，举起硕大的拳头砸在苏衍的脸上。

苏衍发出一声惨叫，甚至没来得及叫骂几句。

陈大收回手，发现苏衍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顿时不屑的哼了一声。

“之前你打我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不耐揍。”

不过，他还是停下了手。

走到外面去，拿了根马鞭回来。

“公子，此生再无相见之时，就让小的把这些年的仇报一报吧。”

苏衍还没从头昏眼花之中缓过劲来，又感觉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

有节奏的，条状的。

一下又一下的。

撕扯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何曾受过这种痛？

眼泪霎时间就下来了，一边惨叫一边想要往前跑。

奈何平日里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哪有自小干粗活的陈大有劲？

只能无可奈何的承受着马鞭和皮肤触碰的感觉。

等陈大精疲力尽，他已经叫不出声来，趴在地上微微抽搐着，满脸都是泪水和汗水。

“公子，要好好的。”陈大揉着酸痛的手腕，眼睛也有些难受，想了想，还是把银子留下。

被抄家之后，依照公子之前大手大脚的性子，只怕活不了几天。

他那点银子也只是杯水车薪，只盼公子能快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吧。

他转身走了。

朝着关押苏家人的地方走去，省得官差来寻他。

……

苏衍在地上趴了大半天，才缓缓的爬起来，艰难的朝外面走去，脸上有一块乌青，背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破得不成样子。

任谁也不能把他和之前那位风流倜傥的苏家大公子联系在一起。

但他已无暇关注自己的形象，不管怎么样，他要亲自确认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至于地上那点银子，他看都没看。

这点银子对他来说连一顿好一点的饭钱都够不上，陈大那个傻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把这点银子给他有什么用吗？

苏衍轻轻迈一步，背后的伤就被扯到，痛的他龇牙咧嘴：“下手真狠，我之前有这么用力过吗？”

反思之后，苏衍得出结论：没有。祖母管的很严，他从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陈大。

不知为何，走在街上，除了背部剧烈的疼痛之外，他居然觉得有些轻松，空落落的。

街边张贴的告示，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事情是真的。

但他此刻居然哭不出来。

苏衍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直到天色黑下来。

他都不知道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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