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静有意识之后，周围便是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不禁想，从前从来没遇到过神仙，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他感到无比的庆幸，能得神仙的眷顾和帮助。

尽管，那有可能是位玩世不恭的半吊子神仙，可总比没有的好，他起码晓得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有束白光照来，明晃晃直刺眼。他记得老头说过的话，便手遮挡着眼睛，往那有光的方向走去。

黑暗渐渐散开，眼前片白，同样看不清任何东西。苏静边走边张望，渐渐四周出现了变化，幅幅光幕像图片样挂在雪白的背景里，不断地闪现变化。他停下了脚步，举目看着那些画面，无不熟悉。

从他小时候，到他长大了，所遇到的人和事，全部都像是故事样呈现在他面前。有些他早已经忘记了的，有些印象模模糊糊的，还有些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他在这里，看见了娀儿。

就再也迈不开前进的步伐。

在他最深处的记忆当中，那是位温婉而贤惠的妻子，美丽大方，待人温和。他们媒妁之言结成了夫妻。起初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却也相敬如宾，皇家的婚姻不正是这样么，比起相互看不顺眼，这样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他对娀儿日久生情。倘若辈子身边有个那样的女子陪伴着，善解人意，在自己疲惫的时候能够送上杯热茶或者捏捏双肩，就是件舒服的事情。

画面里闪现着，他戎马归来时，天空中下着雪，娀儿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挽着披风，站在城门口等他归来。在看见他的那刻，眼里迸射出神采。

还有，当娀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那嘴角浮现出的第抹笑，简直是全天下最温柔最美丽的笑。

那几年，北夏和南瑱颇不太平。他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家里的梅花几度开放，而妻子的肚子也天天长大。

苏静即将迎来他的第个孩子。

但是当他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时，家中却传来妻子惨死、尸两命的消息。南瑱以此来刺激他，以为他会从此蹶不振，却不想，他化身修罗，所至之处血流成河，用无数南瑱的累累尸骨，为他的妻儿做祭奠，成就他不败战神的美名。

后面的光幕，便是永无止境的杀戮。

苏静眼神闪烁，盈出与光幕样的光芒。久违了，他的过去。

要是换做以前，他定会欣喜若狂，沉迷在这幅幅过去的画面里，因为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娀儿。可是而今，苏静心里很清楚，他能够像看别人的故事样对待自己的过去，他也能够面对娀儿过去的笑容露出释然的笑。

他只希望，娀儿在来世能够过得好，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早已换做她人。

是她让自己得以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也是她让自己认真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有个人让他沉沦，总有个人会让他得到救赎。

而救他的那个人，是叶宋。

他现在爱的人，也是叶宋。

苏静缓缓低了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可是忽然，他又顿住了脚步。因为那些光幕倒映在冰雪样透明澄澈的地面上，让他隐隐看到了个人的轮廓。

他又急急抬头看去。

结果恰恰看到了名穿着男子长衫的人身边带着名小厮，进入了上京最繁华的烟花之地素香楼。小厮模样清秀，唯唯诺诺，难掩害怕之色，不断地扯着身边主子的衣袖，似乎不想她进去素香楼。而主子意孤行，还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小厮头上的发髻给予安慰，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身量高挑，眉宇之间略带英气，走起路来大刀阔斧跟真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言行都带着股潇洒。

苏静弯了弯眼，站在原地驻足观看。他怎会忘记，这是他第次跟叶宋相遇时的场景，而今再重温，不由唇边带了抹温柔的笑。

素香楼里正举行场首饰竞买，她带着当年的叶青，起坐在人群中。当时他眼就认出了叶宋来，以前虽然交集很少但至少见过几面，可也只是眼他就发现叶宋跟以前大不相同。而素香楼里竞买的首饰，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因为那时她脸上似乎正此地无银地写着——我纯粹是路过来看戏而已，这跟我没关系。

苏静唇畔的笑意渐渐加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叶宋的，与她混熟了以后，每次逛楼子都会叫上她。而不知不觉地，他竟发现，不管叫哪位姑娘弹曲儿助兴，都会想要从她们身上找到叶宋的影子。

苏静直看下去，并沉醉其中自得其乐。

苏静沉睡过去之后，满屋子的红光实在太过耀眼。陈明光在屋外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生怕他在里面出什么变故，而今又见这红光，哪里还忍得，敲了几下门以后无人答应，便强行破门而入。

推开门时，引魂灯的灯光左右摇晃不定，老头立刻手忙脚乱地上前挡风。

老头有些生气地回头瞠他道：“年轻人怎能如此莽撞草率！要是把灯给扑灭了他俩都生死无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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