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似被不知名的东西大力击中。
他微阖了狭长双眸,几乎是狼狈地偏过头去,避开她的凝视。
原来他赢城邺也能有这样惨败的时候。
败给她清澈不染纤尘的目光,也败给……自己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令道,“去,收缴兵刃,羁押俘虏,接应……九公子!”
说这话时,眉心突突直跳,一丝恼怒悄无声息掠过眸间,天下间,还从没有哪一个女子似这一刻似这般撩拨过他的心神。
原来,之前的一切,并不是错觉。
不是挑逗,不是戏弄,不是冲动,不是一时之念。
而不是……恨。
可是不恨……可能吗?
他自嘲地勾唇冷笑,在又一次利用她伤害她之后,她怎么还能不恨?怕是……该越发讨厌他了吧……
恨又如何?恨亦何妨?若是这恨能将他深深刺在她心上,那就,恨吧……
他不在乎!
顾覃川离去之前在她耳边轻笑,顽童一般神采飞扬,语声里,满是引颈就戮的淋漓酣畅,全然不似一个败军之将该有的举止神情,“你等我,还没有结束呢……”
少雨怔怔立着,身边是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的人群,她站在那里,像一只被枷锁困住的小兽,举步维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四周皆是迷障,魑魅魍魉,欲要将她吞噬,她再也走不出去……
凉意从心底漫上来,点点弥散,渗透了全身。
却在此时,有一个人迎面扑上来,猛地将她拥入怀中,那样用力,像是害怕再度失去她,“少雨……”
云昭的声音在颤抖,她清楚地听见他胸腔里滚烫而有力的搏动。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瞬间,只觉一股无比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恍惚失神,唇边,却绽开苦笑。
这样的深情,她何以为报?
可这时候,她只有他了,不是吗?
遥望人群中旁若无人紧密相拥的两个人,银面男子的眼底渐渐蔓延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冰冷。
他已经确定,她是他想要收降的女子,他绝不容许她心中再有别的男人,有一个,他拔一个,哪怕已在她心上扎根,哪怕拔出来时连皮带骨,血肉模糊……从这一刻开始,他要让老天也知道: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纵是逆天亦无惧!
五月初十,笼罩虎跳峡长达半个月的阴雨霾雾终于被光耀夺目的朝霞彻底驱散,蜿蜒于谷底的湄沧江水也在初升的阳光下漾出碎金万点。
赢城邺双手环臂斜倚船栏,长眸浅阖,漠然睨视远山。
涧隔两岸,风过留痕,波浪带动船身上下起伏,连城默立在侧,眸光随之倏忽悄闪。
主子以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凝定如一尊冰冷的石刻,若不是那一身玄黑风氅逆风猎猎张扬,刚从船舱走出来时,险些以为他与远处冷峻峭拔的群山融为了一体。
主子似乎变了,哪里变了,他说不出,那双冰封至今的眼眸而今暗生微澜,仿佛深邃无垠的夜空突然之间风掣星驰。站在他面前,明明咫尺之距,却只觉遥远至极,他的心思,也更加的难以揣摩……
头顶掠过一声尖锐长鸣,乍然打断他的沉思,抬起头,雕奴俯冲下来,翅膀收拢落在他伸出的右臂上,利爪之间绑着一支细长竹筒,刚取出竹筒里的纸笺,一股劲风扑面,赢城邺已长身立于他眼前。
“主子!”
他将纸笺双手捧上,赢城邺迅速展开,神色渐渐冷下去。他抬起头,纸笺在掌心被慢慢揉得粉碎。
连城拧眉,心中一凛,只觉主子微微眯起的眼中忽然透射一种野兽般危险而冷酷的光芒来。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不过,每一次大战之前,他都能从主子的眼睛里看到,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只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他要来了!”赢城邺冷笑,面上隐隐现出戾气,“来的还真是时候!”
他?
连城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待要开口,却见赢城邺甩手大步走向船舱,边走边问,“她……怎样了?”
“吃过方大人开的药,刚刚睡下……主子,她……”
话音未落,赢城邺已消失在了眼前,连城紧跟上几步,终是犹豫着停下来,轻扯唇角,喟然一叹。
原来如此……
主子这一次,怕是真的动了心。
喝下方静言特意为她熬的一副凝神静气的药,少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痛!痛!痛!
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痛!
知道真相时的痛,此刻的痛,一波缠着一波,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她本不该这么在意!
除非……
“不!不可能!”少雨腾地翻身而起,船舱的门被谁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她因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心神巨震,正自慌乱焦躁中,闻声头也不回地大喊,“出去出去!”
来人却一直朝她的榻边走来,少雨只当是送饭的士兵,修眉一蹙,没好气地道,“我让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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