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翠得了少雨点头,这才破涕而笑,喜滋滋的站起身:“不怪得我们娘娘临去前再三交待,说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淑美人娘娘不会撒手不管?”
“你们娘娘果真如此吩咐过?”
听烟翠这话,貌似合情合理,却分明透着古怪,难不成冯昭仪算准了太后与宣帝会唯她是问?虽说那天晚上,除了她宋少雨、宣帝,还有肯定作了手脚如太和郡主,就只有冯昭仪与洛妃。那冯昭仪又凭什么就认定,是她有过,而洛妃无过。
如此一来,她与不打自招何异?
沉稳如冯昭仪,不像是如此无筹谋之辈。
烟翠见少雨沉吟不语,连忙又垂了眼泪:“瞧奴婢一下子喜欢得忘了形,我们娘娘如今天还被羁押在永寿宫没能给放出来。”
“这都快一个晚上了,也不知道六局的人有没有对娘娘动刑。”
“有太后娘娘与君上在,六局的人必不敢莽撞行事。”
饶是如此一说,少雨也少不得走一趟去见宣帝。
正月初二这日,少雨在乾元宫门外下了轿,贵为宣帝的新宠,御前的宫人连忙迎了出来,左右簇拥,人人赶着巴结……
她于人前,风光无限。
李十全听得殿外絮语,也打帘子出来,见少雨扶着小容的手站在瀛海外的游廊下,娇怯怯总是不胜之态,身旁还有冯昭仪的宫女跟着,心中了然,只道:“君上正在见客,娘娘少坐。”
“既然如此,我在围房等着罢!”
听得李十全不卑不亢,和气里头并不曾见谄媚,少雨心中敬服,客气的点了点头,正欲去围房处小憩,一眼瞅见瀛海外的迎春花朵朵金黄,带雪冲寒,一时竟看得就有些痴。
天气晴好,薄薄一层暖阳映在那零星的花朵上,光线柔和,娇嫩里透着暖意。瞧这光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了呀!
若是换作旧年,她必是眼角楣梢带着欣喜。
可如今,才算懂得何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物事人非,他早已不复当初。从此以后,每一个秋去春回,他再也不会伴在她的身边了。
这些花开花落,不过是凭添愁绪。
“谁在外头?”
“回君上,淑主子求见!”
却是宣帝,虽与云阳促膝而谈,外头宫人们的说话声也极低,偏他耳聪目明,隐约听见了,便按捺不住叫少雨进来。
“既是君上的后宫求见,那么云阳先告辞了。”
云阳的身子还很虚弱,但自与少雨了断之后,一夜之间竟奇迹般好了许多,已能下地走动,精神才好了些,便命缃绯扶着至瀛海处给宣帝请安。
兄弟的情份犹在,可在经历过与少雨一段过往之后他的心境却很不同了。
“不必,不必,你由如夫人陪着,朕也自当有嫔妃陪着,兄弟妯娌合着规矩,守着礼仪,就不必太见外。”
“臣遵旨。”
君臣之别,男女之防,云阳一向分得无比清楚,更兼宣帝如此一说,眉目里分明掩饰不住顾盼,想必入内觐见的嫔妃也是一位极受宠的,他虽知晓少雨在宫中很受宠爱,却并不知晓所谓淑美人就是她,便端正了坐姿,目不斜视,从容而有度。
隔着十二幅苏绣落地屏,并不曾听得女子纤纤细步,只隐隐闻得环佩玲珑,如山间宝塔上悬挂着的檐铃,迎风而动,隐约作响。
世家女子多莲步姗婿,可如凌波微步,却只有少雨一人。
是她,却是她。
“臣妾武陵宫宋氏,给君上请安,愿君上万岁万万岁。”
有外臣入室,宣帝却还召见她,这份宠,不言而喻。想必宣帝除了宠爱她,也极宠幸在坐的这位宠臣!进来的时候,并不曾有告诉她里头坐着何人,她纵有心也猜不着。
更何况,她早就没心没肺了。
来这里,不过是世故人情,总是要替冯昭仪走上一趟。
“坐到朕的身旁来。”
“臣妾遵旨。”
少雨以额点地,又拜了一拜,这才恭敬的慢慢直起身子。金砖漫地的地面,平滑如镜,如一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黑玉,她能清晰看见在坐三人映在地上的倒影。
两男一女,除却宣帝,那外臣的身量极高,如横江秀石落在她的眼前。
只是刹那,便如短兵相接。
再见少雨,顾云阳只觉生生缝合的伤口,连着血肉再度被撕裂开。其实,敞开的口子也好,缝合的伤口也罢,烂在内里,早已化脓肿胀,根本就不可能好了。
他硬着心肠,也没想由此而好了的!
也许有朝一日,她能够痊愈了,他却一辈子,都好不了。
“少雨,不必见外,这位是朕的表哥顾云阳,是朕最要好的兄弟,朕已命他出任领侍位内大臣的官职……”
“微臣给淑美人娘娘请安。”
一个人想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法子那便是不见面。
可是眼下,他却不能不见。
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频频出入宫闱,他与她都避不开的。可他,必须要以抵御千钧万马的决心,来抵挡这个随时可以令他军心动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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