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诊所的人也不少，主要都是来找裴俊针炙的，这些头上身上扎着银针的老头，老太太嘴可不肯闲着。好多镇子上的新闻，裴俊都是从他的患者嘴里听到的。

“你知道吗，镇子上这回又爆新闻了！”陈老太故作神秘地说。

“瞧你那一副不利索的腿脚吧，你能听到啥新闻“去年的吧？”老金头撇着他那长着一抹山羊胡子的嘴不以为然地说。

“哼，瞧不起人！也许别的事我不及你知道得早，可是这回呀，宋家的事，他家可就住在我家隔壁哟！怎么样，想不想听？”陈老太一副卖弄的表情。

“他家能有啥新闻，左不过就是宋员外又娶了一房小老婆。”老金头不屑地说。

“对，就是这样。”有人随声附和。

“哼，这回呀，这宋员外要再想娶媳妇儿呀，可就得去阴曹地府啰！”陈老太敲着她的那根拐杖一字一顿地说。

“真的，宋员外死了？好好的，咋死了呢？”

“好好的？他那也能叫好好的，整天守着那么多的女人，他又不肯闲着，我看那，他准是活活累死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老金笑着调侃着，“不过，陈老太这就是你那巨大的新闻啊？也不怎么样，不就是死了一个老色鬼吗？没啥意思。”脸上一副鄙夷的神色。

“我活了这么大的一把年纪，难道还不知道死个人没啥得了的！还用你提醒！”陈老太不满地嘟囔着，“这回奇就奇在这宋员外的大老婆身上，她竟然明码标价把宋员外这十二个小老婆全都给租出去了，听说最贵的一个要一千个大洋一年！”此言一出，人们都张大嘴巴，“有这事？往出租老婆那都是穷人家干的营生，没想到这大家大业的宋家竟也干这个，他们家也不怕别人笑话啊？”

“人家宋家这么干那肯定不是因为缺钱，我看呐，准是大老婆恨透了这帮小老婆，宋员外活着时，不好将她们怎样，有老色鬼护着嘛！现下他蹬腿了，可是大老婆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这些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休，裴俊心里可是动起了小心思。翠翠不是也在宋家呢吗？这回翠翠若是被人往出租，梅儿那么心软肯定心疼，到时候自己再假以辞色，让翠翠在一边再痛哭连连，没准梅儿就能同意让裴俊租娶翠翠，一想到这，裴俊浑身都痒痒。

“你们知道这要价一千个大洋的女人是谁吗？”陈老太神秘兮兮地问，然后马上又自己回答了起来，因为别人也答不了啊！“是翠翠！裴郎中，你听好了，是你家翠翠！”陈老太把她那一根拐棍敲打得如同捣蒜一样。

裴俊心头咯噔一下，出租老婆哪有这么贵的，自己这不是要凉凉了吗？

“一年一千个大洋租个老婆这不是疯了吗？有这些钱，娶都能娶好几个了！”光棍李柱子愤懑不平地说。

“可是这世上就有人发疯啊，价格刚一标出，那翠翠头一个就被人租走了！”陈老太洋洋得意地说，仿佛花这一千个大洋租老婆的是她本人一样。

“这人是谁呀？脑子坏掉了吧？虽说这翠翠是有几分姿色，若是花一千个大洋娶回家倒也罢了，好歹还落一媳妇，可是这只有一年的使用权，却要花这么多的钱，这可真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像力啊！”李柱子又发上了感慨，是啊，他几十个大洋的媳妇都娶不起，陡然看人家租个妻花这些钱，能不心烦吗？

“是谁呀？”众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就是那新开章的绸缎铺的马老板，从前的那个小山子！”陈老太此言一出，人们都呆住了！尤以裴俊那一脸呆相最为可怖！这小山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姐姐弄不到就弄妹妹，他这不是存心跟裴俊过不去吗？他奶奶的！裴俊在心底骂道，专门看上老子的女人，真是不想混了，这小子难道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从梅镇滚出去的吗？看来，得闲了，还得去找张嫂核计核计，这小山子就是欠收拾啊！裴俊在心里发上了狠！

这些人还在没完没了地谈论这件事，可是裴俊已是全无一点心情了。这翠翠又被山子给收拾了，裴俊的心情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拔凉，拔凉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当裴俊把这事说出来的时候，全家都吃不下去饭了。梅儿淌着眼泪说，“翠翠为什么竟这样的苦命啊！给人家当租妻是那么容易的吗？还不如给人家作妾呢？裴俊哥呀，你怎么知道消息这样晚啊！”

“早知道又能如何？”裴俊喝了一口闷酒。

“若是早知道，我们家把翠翠给租回来啊！总强似在别人家低眉顺眼地受气。”

“你说什么？”裴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是存了此心，可是，被梅儿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了出来，还是惊诧不已。

“自从翠翠嫁到那宋家，看到她被人给打成那样，我就在想，当初不如让翠翠嫁给你作妾了呢，起码不用她在外面受气。”

“别胡说了，梅儿，哪有自己老婆给自己相公主动纳妾的，你傻了吧？”裴俊低调地说，他偷眼瞄了一眼梅老爹，那梅老爹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往嘴里扒饭，对二人的对话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不知如果现在我去找山子说一说，他肯不肯将翠翠让出来，毕竟，那宋家的小妾不是有的是吗？又何苦非要我们的翠翠！”梅儿看着裴俊说。

“恐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裴俊低着头说，“你不觉得这山子是故意的吗？他就是想让我们不好受，这样，他才能开心！”

梅儿沉默了，似乎是这么回事，如果梅儿去求他，他未必不会不答应，只是恐怕会有条件吧？他的条件不用问也知道，那肯定是梅儿！

一家人一筹莫展，梅儿默默地收拾了碗筷，抱着念儿呆呆地坐在炕上。

“好了，老婆，你也不用太伤心了，我们也不是不帮，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山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能善待翠翠呢，也许是一门好姻缘也未可知。”说出这些安慰梅儿的话，连裴俊自己都不信。可是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说一千道一万，这山子着实可恶！裴俊握紧了拳头，“早晚让他知道，我裴俊可不是好惹的！你就先嚣张几天吧！将来，有你受的！我就不相信你小子是无隙可击的！”裴俊咬着一口碎银子一样的牙齿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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