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有德嘿嘿地笑了笑，“你觉得很贵吗？”

一脸的褶皱里藏着诡异的意味，“你如果知道这药在我老婆要死的时候我都没拿出来，你就不会觉得它贵了！”

裴俊一惊，他老婆死了吗？他会不会是在撒谎？不过，环顾四周，确实没看到那讨厌的婆子，她那惊世骇俗的打嗝儿也没有听到。真的死了？

看着裴俊这一副狐疑的样子，老东西突然大笑起来，“别费力气了！你在这座房子里，除了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喘气的了！”

裴俊呆掉！

他刚才只是说他老婆死了，现在，他又说屋子里除了他没有别的喘气的！那他裴俊算什么？难道他现在没有在喘气吗？这老不死的当自己是死人吗？不对，他的意思应该是指他的家人，在这种时候，自己挑这种字眼，实在没有意义。那么，这老东西的女儿呢？

“姓裴的，你要是看到我女儿临死前的那副可怜样子，你就会觉得我要的价真便宜！”杨有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有混浊的泪水从他那死鱼眼里溢了出来。

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在说他女儿病得都要死了，他也没拿出来他的那些能救命的药吗？虽然，大家都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可好歹不是也养在家里十几年了吗？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疼？这老东西到底是什么妖孽变的？心真狠啊！

“好吧！”裴俊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好在他还有大把的钱！

“还有附加条件，”杨有德慢条斯理地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像不管他提多么苛刻的条件，对方都能答应一样。

“什么？”裴俊机械地问了一句，他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耐心，只要对方肯提条件，只要他还能拿得出来，就行。

“我也不是那贪得无厌的人，”杨有德语调突然沉闷下来，“我现在是真的一粒粮食也没有了！所以，”他鼓着眼睛盯着裴俊说，“你想买我的药，还得额外给我两袋米，一袋土豆儿，嘿嘿，”他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有！”

“你有多少药？”裴俊单刀直入。

“三十片。”

“成交。”裴俊掉头就走，几分钟后，他带着三万大洋，两袋米，一袋土豆出现在杨有德的面前。

杨有德那灰暗的眸子发出了一点淡淡的光，人也挺挺了腰板，看在裴俊的眼里，就好像回光返照一样。

也许是饿的，也许是他其实也觉得此时的大洋无用而又讽刺，他竟然没有走过来，亲自点一点那些他思念了一辈子却一辈子也不曾拥有过的大洋，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哆哆嗦嗦地把手伸到了怀里，半晌儿才摸出来一个纸包，就那么直直的伸在他自己的面前。

裴俊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拿了过来，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纸，赫然是一小堆药片，裴俊快速地数了一遍，不多不少，三十片盘尼西林，可以救命的药片！

裴俊用讽刺的眼光看了一眼那个目光呆滞的老头儿，“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我真是不懂！等到有一天，你也需要这其中的某几片的时候，我的卖价可不会比你的更便宜哟！”裴俊轻笑一声，转身离去，来的时候，左一个袋子，右一个袋子，不堪重负，回去时，只有手中的一小包药，何其轻省！

杨有德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大洋，眼睛里淌下了复杂的泪水，任是别人有再厉害的读心术也没有人能读懂此时杨有德脸上泪水的含义，他将把这个含义带到他的棺材里去。

冯嫣然眼看着裴俊拿着那么多的钱和吃的出去了，她也知道他去搞药了，所以，只是冷冷地看着。

裴俊在没进门之前就把药分成了两份，一份二十片贴身揣在了怀里，一份十片，揣在了外面，如果这些都让冯嫣然发现，不知她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裴俊现在对她是毫无信心。这来之不易的药，他一定要留点后手，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到时候，也许，一万块大洋也买不到一片，也是可能的。

裴俊端着温开水，走了进来，扶起铁蛋儿，给他喂下了一片药。冯嫣然木木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裴俊又来了月儿和念儿跟前，小心地把一片药掰作两半，分别给两个孩子喂下。

“爹，爹！”月儿和念儿已可以开口说话了，裴俊心里很是安慰，他忙答应了一声，“爹在呢！想吃什么了，让你娘给你们做。”

“爹，我想吃饺子，酸菜饺子。”念儿可怜巴巴地说。

“我也要！”月儿跟着哥哥学着。

“好！”裴俊和孟非同时应了一句。

冯嫣然在一边像个外人一样也不开腔，裴俊也不愿意多理她，说不伤心是假的，反正是离心离德了，大家只不过是不得不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

铁蛋儿还处在昏迷当中，裴俊又给他行了针，该做的都做了，人有的时候，就是得尽人事，听天命。

冯嫣然紧绷着一张脸，好像所有的人都欠她一条命一样，裴俊也懒得理她，和非儿到灶间去包饺子了

。

冯嫣然守在铁蛋儿身边，恨得咬牙切齿，我儿病得都这样了，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还有心情吃饺子！若不是看上儿子的后续治疗还需指望裴俊的话，她冯嫣然一准到了灶间，把他们的狗屁饺子掀到地上去！让他们吃！让他们吃！冯嫣然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咬牙。

“嫣然娘亲，你在做什么呢？”月儿看着冯嫣然脸上奇怪的表情，忍不住问，“铁蛋儿哥哥，好点儿了吗？他为什么不说话？”

冯嫣然狠狠地用眼睛剜了月儿一眼，“不劳你们惦记，我儿死不了！”

看着面色不善的冯嫣然，月儿紧张地看了一眼念儿，念儿冲她眨了眨眼，“月儿妹妹，你还病着呢，少说话，闭上眼，睡一会儿。一会儿，睡醒了，爹和娘就会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

“真的吗？”一听见吃的，月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好吧，我就睡觉了！”

冯嫣然看着这一双孩子，心中恨意顿生。“你怎么不睡觉？”冯嫣然看着念儿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生气地说。

“妹妹睡着了，我是哥哥，我得打更！”念儿煞有介事地说。

“在自己家里打的哪门子的更？”冯嫣然怒，这小子分明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是在看着自己。是谁让他防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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