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犹豫豫的样子让扶苏轻轻皱了眉，“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还是这样说，声音细若蚊蝇。
其实可以找个借口让扶苏走的，但要骗他，我又实在没这个胆子，总觉得他把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即使在不点灯的夜里，任何可能出卖自己谎言的细微表情都会被他捕捉到。
以前，这样的感觉让我一面欢喜一面忧，欢喜他很了解我，知我所思所想，那种毫无秘密的坦白很容易让人觉得愉悦；忧愁的是因为不撒谎，好多好多的乐趣也都丧失掉了。
而今天，这样的感觉让我只有烦躁、焦灼，难受得不愿点灯，不愿与扶苏见面，这是从未有过的。
我想，我是怕扶苏知道我怦怦乱跳的心里，此时此刻正装着一个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他，早在天界时，执夏就说我心里喜欢的是扶苏，我拒绝这种说法，逃避这种可能，可是到今天，我也开始怀疑，不，是相信自己喜欢扶苏……
“哎，做人真讨厌，还是做鸟儿好。”我心里这样想。
扶苏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伸手捉住我的手指。
我唬了一跳，下意识去挣，他却顺势把我整个手都包在掌心。
他柔声问，“因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吗？”
这是扶苏从未有过的语气，温柔、试探，又带着一点点无措。
我心尖一颤，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笨熹央，你在矫情些什么？你喜欢扶苏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早就决定要一生一世和扶苏在一起么？如果喜欢上了别人，让你在那个人与扶苏之间选一个，你选谁？不要扶苏么？还有，你以前不就盼望体会一番男女情事，如今摆在眼前，你又退缩个什么劲儿？
我敲了敲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我……”结果一抬头，对上扶苏温柔的眸子，又瞬间偃旗息鼓。
扶苏微微挑眉，在等着我的答案。
“哎……”我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卧在榻上，自己盖好被子，并闭了眼，然后小声说，“没有不高兴，就是困了。”
心里却骂自己，熹央啊熹央，你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这样怂包？你可是黄莺界最最了不得的翘楚啊，你就告诉扶苏喜欢他，然后问他喜不喜欢你，这又怎么啦？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我能感觉到扶苏的目光仍落在我脸上，这让我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焦灼的紧绷之中，明明想让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难道，情爱竟是这种难耐的滋味么？
扶苏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温柔的替我理了理额前细长的碎发，最后说，“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慢慢站起身准备出去。
他绵软的衣摆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味，温柔的划过我的脸。
“扶苏。”我脑袋一懵，已轻轻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脚步顿下，垂眸看我，似乎在等着我说话。
我泯泯唇，即将出口的喜欢还是在嘴里转了个弯，变成了，“我知道，你原本没有打算送我回天界的对不对？”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只觉得我这样问出口的时候，扶苏看不出表情的表情放松了一些。
他又矮身在榻边坐下，简短的答了一句，“是。”
“哦。”我垂眸。
他又问，“因为这个生气？”
“不是？”我缓缓摇头，“我知道的，你是想保护我。”顿了顿，我很认真的看向扶苏，诚挚的道谢，“谢谢你，扶苏。”
扶苏翘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前额。
温柔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覆在扶苏好看的面孔上，为他的笑添上几分朦胧，也更添几分柔情的俊朗。
“扶苏，你真好看。”我有些情不自禁的感叹。
扶苏脸上笑容更盛，伏低了身子，拉近我们面对面的距离，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那你再仔细看看，与了灯相比，又如何？”
他语气轻快，像是在开玩笑，但看眼睛里的认真劲儿，又好像不是。
我如何敢细看，忙将脑袋偏到一边去，磕磕碰碰的答，“都……都好看……”
“嗯？”扶苏逼得更近些，“我没听清。”
我心里一紧，见风使舵，“你好看你好看，你比了灯好看。”
“呵……”扶苏轻笑出声，又慢慢坐直，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我像个溺水者，猛地被提出水面，狠狠吸了一大口气，那种紧迫到窒息的感受才将将缓解。
要死了要死了，熹央你怎么成这样了？不过是确定喜欢一个人而已，你就不能和他好好相处了？以前更近了距离，更亲密的动作不也都有…额…亲密的动作？
我猛地想起那两个吻来，甚至记得扶苏温柔的唇瓣……
“呃……”我轻呼一声，两颊滚烫如火。
扶苏并不知道我这才短短一瞬想了那么多，不免因为我快速变换的表情和那声古怪的惊呼而微微有些错愕。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我已连忙扯着被子盖过了头顶，臊得不敢露面，口里连连道，“我要睡了我要睡了，你出去你出去……”
被子里漆黑一团，我重重的呼吸吐在小小的空间里，很快就将原本就闷逼的空气染得湿热。
我侧耳听着被子外的动静，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从我身边响起，慢慢隔得远些，然后停下了。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寻思着扶苏应该已经离开，才缓缓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来。
身边刚刚扶苏坐的位置已经空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哎……”
明明希望他走，他离开了，我又觉得心口的位置空的难受。
慢慢拉开被子，露出整张脸来，正撑着胳膊坐起，榻尾一个人影便唬得我险些惊叫。
扶苏手肘撑在榻尾一张放茶水的黄梨木小几上，脊背笔直，稍稍偏向左边，纤长的手蜷成半拳，枕在额角，双眼闭着，雪白的衣衫在月光下带着点银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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