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其本身藏在心底的思绪未必比司悯怀少，只是已经习惯了将什么想法都掩盖在了这层易碎的冰霜之下。

这到底能够掩饰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早在听到司悯怀呼吸絮乱的瞬间，温晏就已经知道今天的司悯怀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沉下了心思，不做他想。

总有一天，会开诚布公的。

两人都在出神，思绪万千后，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底下，等着某一天到来的时候，再彻底翻寻出来。

“轰隆——”

窗外传来一阵雷声，惊醒了早已将思绪放飞的两人。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神智，然后再度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身上，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

他们都好像是在对方的眼里瞧到了些什么，但是又好像是没有瞧到什么，很是模糊的样子。

但是两人又像是极为害怕对方会在自己的目光之中找到什么东西似的，在对视的下一秒便偏过头去，然后坚决不再去看对方，可偏生耐不住心尖的一丝躁动，两人又将视线触碰在了一起。

结果显而易见。

两人本就是极为擅长掩盖情绪，在第一次触碰到视线的顷刻之间，身体率先思绪一步，直接将眼底所暴露的情绪尽数藏在了冰窖之中，冷却得彻底。

如此，又怎么可能看到呢？

不过终究还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掩饰干净，无论是作为年长者而言的司悯怀也好，还是作为早熟少年的温晏也罢。

在触碰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感，是没办法完全隐藏的，所以也正有了为什么围观者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破两人情感的原因。

“轰隆——”

电闪雷鸣，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窗外的夜幕之中。

“以后别这么擅作主张地将自己丢到危险里头。”司悯怀爬上床，翘着二郎腿哼哼了两声，“我养你不容易，这么断气了，我心疼。”

“心疼什么？”温晏下意识接了下去。

“心疼我的精力。”半阖着眼眸的司悯怀眼尾多了一抹笑意，但是他又装作百般嫌弃的模样，对着温晏轻哼了一声。

早就知道司悯怀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温晏，根本就没有期待过司悯怀会说一句好话，借着自己尚且还算是少年的模样，转过头去怒瞪眼司悯怀道：“只要你自己顾着点性命，我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似乎是被温晏的话勾起了惨重回忆的司悯怀，稍稍沉默了一下，旋即眼中泛起了一阵复杂，很是沉重地哀叹道：“我这是在锻炼你的能力。”

温晏：“……”

好不要脸。

看着温晏突然木着个脸，像是在怀疑人生的样子，司悯怀终于是捡起了被狗啃得有些七零八落的良心，伸出手臂，将温晏牢牢扣在怀中，随即一记摸头杀，瞬间捋顺了温晏的毛，让他乖乖待在自己身旁。

少年白皙的肌肤透露着少女般滑嫩的感觉，但是他漂亮的肩线上，似乎又沉淀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有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稳重。

在他面前的，似乎不再是一个十九岁少年，而是一个同他年纪一般大小的青年。

可偏偏当他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时，少年的目光就蓦地软了下来。

少年俊俏的面孔染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就如同半大的少年寻到了他最为重要的人，是一种令他为之愉悦的依赖和亲近。

“小鬼就应该好好的跟在他身后，什么都别管。”

司悯怀轻轻地笑骂着，但是又不知道心底的这份欢愉究竟是该给谁，不过最终，他还是将所有杂乱的思绪都给压了下来。

“嗯。”温晏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也明白，司悯怀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话，也便未曾将这事儿摆在心上。他抬颔对着司悯怀弯眸浅笑，这抹柔和就如同初阳，映入了司悯怀的眼里，乃至心里。

只有在司悯怀面前，他才会笑起来，这时候他眉眼之间就会多上一层温润之色，然后慢慢氤氲开来，其眉眼间是交界在少年与青年之间所独有的青涩成熟杂糅，含着绝美的色彩。

司悯怀被温晏这幅模样晃了神，当他再度收神之后，目光对上了温晏茫然恍惚的眼神，不禁敛去一丝尴尬轻咳一声。

“好好休息。”

偏偏已经错开视线的司悯怀，根本就没有看到温晏那双清澈眼眸之中，被薄雾掩盖在眼底的笑意。

待至玩闹到十一点左右，两人这才准备歇下，虽然两人拌嘴是单调了些，但是乐在其中的两人根本就不觉无趣。

旋即，两人相互道了安，随后便熄灯躺入了被窝之中，以背对背的方式歇了下来。

夜浓，二人皆已入睡。

可就在午夜之时，突然间，一道狭长闪亮的紫光划破天空，轰隆隆的雷鸣声响不断传来，轻易入耳。

有这么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像是发生了什么突变一般。

电闪雷鸣，本就是睡眠极浅的司悯怀早已被阵阵雷声惊醒，这才睡上几个小时的司悯怀觉得脑袋有些胀痛，只好起身坐着，然后曲指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半分疼痛。

而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身旁有人正在翻转身体。

是温晏。

他猛得清醒，偏头前去看对方，旋即轻轻地唤了一声：“温晏？”

他没回应，司悯怀眯着眼睛，将脑袋凑了过去仔细瞧了一眼。

原来温晏这家伙根本没醒，只是睡得很不安稳，总是蹙着眉头，辗转反侧，似乎是在做着噩梦。

他梦里到底是出现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他这么痛苦难忍？

司悯怀的心中突然涌出许许多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似乎从一开始便堆积在心底，然后到这时才冒出来见见阳光。

他的视线终究是落在了温晏的脸上，勾勒起温晏的眉眼弧度，鼻梁，唇缘，乃至一切，他到底是隐瞒了什么？

一阵叹息溢出司悯怀的唇齿，漆黑的夜色模糊了一切，哪怕是心底的情愫都被遮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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