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零最喜欢待在这一间小小的会议室里面。虽然他有自己休息的房间，但时零显然更加偏爱这里。虽然这一个小小的会议室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而莫阮也从没有看出来，这会议室当中，会有甚么让时零感兴趣的东西。

不过就像裴任，他总喜欢待在那一间观察室里面。因为观察室储存的密封罐里面，全部都是拥有强烈腐蚀能力的细菌。罐子里面的东西最终会因为细菌而完全消失。这样的“消失”，看上去就像是万物化为尘土的过程，因此给人一种时间飞快流逝的感觉。现在，大家都喜欢将这个房间叫做时间观察室。

只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在时间观察室里面逗留太久，因为罐子里面迅速腐蚀的物品，总能让人产生一种恐惧。

一种对于时间的恐惧，一种对于无法掌控时间坐标的无力感，让实验室里面的人对这个房间敬而远之。虽然偶尔有必须要过来的实验人员，但没有多少人会长时间留在这里。

除了裴任。

他能够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他曾经花费两天时间，看着罐子里面的一块金属彻底化作灰烬。那一个过程，被他称之为“时间之手”。

或者，在某种程度上，裴任和莫阮都有奇怪的偏执的相似点，也正因为这一个相似点，让两人互相承认了对方。裴任虽然对她也是淡淡的，似乎不带任何感情，不过这么几年来，他也只让莫阮靠近他。

这一点特殊的待遇，曾经让莫阮心中感觉到过温暖。

虽然，那可能只是很轻微的一丝感受，却也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因为莫阮和裴任没有在会议室找到时零，因此，他们只能去到时零休息的房间。

他的房间并不在这一层，甚至也不在这一栋楼。

真正的实验室空间，其实是一处庄园。这庄园建立在一片青草地上，周围被山体和树林四周环绕，就像是天然屏障一样。庄园之中，有十几栋高低不一的建筑，这些建筑带着类似于城堡的风格。而莫阮所在的建筑，其实只有不高的几层楼。

而时零所在的建筑，其实位于现在这一栋楼的侧面，是一栋拥有二十层高的大楼。

两人慢慢走在通向前方大楼的小道上，两侧是青草花园，如果只是单纯地来这里散步，倒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只是现在，莫阮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欣赏的心情。她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和裴任一起走进了大楼里面。

这片实验区域的人都认识莫阮这一个负责人，她冲着其他人微微点头致意，脚步并未停留半分，直接步入了电梯当中，摁下了顶层数字。

20

至于裴任，他眯着眼睛走路，跟谁都没有打招呼。

周围的人早已经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

电梯关闭，正在缓缓上升。当它停下来时，莫阮看到，电梯里面的小屏幕刚好切换到一幅画面上。

那是一只蜜蜂，也是她记忆里面最深的东西。

事实上，记忆删除仪器上面的标志，就是一只简笔画蜜蜂，这一只蜜蜂出现在实验当中的各个位置，也在不知不觉间，扎根于莫阮的心中。

“蜂魂。”

她低声说了一句，一旁的裴任转过头来，目光爬上了她的脸颊。

“怎么了？”

莫阮抬起头来，她只留下被长发遮住大半的侧脸给他。

“没什么，我觉得这一次的梦境里面出现了蜂魂实验，让我有些在意而已。”

“每一次记忆删除失败，记忆都会在你脑子里面被强调一次，你最想忘记的那些东西，其实都是蜂魂实验的一部分，你记忆多次删除都不成功，你的意识里面关于蜂魂的部分自然也会被强化。”

“……”

“蜂魂是一张网络，如果你的大脑当初被灌注信息时蜂魂已经成功的话，那么用来开启你大脑储存空间的钥匙，就不是现在你想要忘记的那一串颜色了。当然，如果当初蜂魂实验真的已经成功的话，你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不要忘了，不仅是你脑子里面被灌注的那些记忆，就连你自己关于蜂魂实验的记忆，也在这几次记忆删除过程里面被强化了——以后的记忆删除梦境里面，蜂魂实验的记忆，将会对你的梦境造成更加严重的影响。”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莫阮回答，一脚已经踏出了电梯之外。她没有看到裴任严重一闪而过的无奈。

裴任摇了摇头，跟着她走出了电梯，两人一时无话。

莫阮走在前方，她心中隐约有一点儿奇怪的感觉正在翻涌，当然，她知道那是什么情绪。

她正在担心。而且，也正在疑惑，因为她不知道，时零究竟去哪里了。

时零已经是第三次当她的观察者，前面两次，在她清醒之后，时零总会自觉去到她的休息房间，和她讨论他自己看到的现象，但这一次，显然，他并没有这样做。

莫阮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两人走过顶层的走廊，便找到了时零休息的那处位置。莫阮敲了敲门。

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她收回手，在旁边的感应器按下了自己的掌纹。

差点忘记了，这门后的是一间套间，如果是处于房间里面的卧室，估计是听不到敲门的声音了。

掌纹识别通过，但因为这是时零的住所，因此莫阮的掌纹通过，门禁系统也只是向屋内发送了一条提示指令，而不能直接给她开门。

这是很正常的道理，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

只是这一次，让莫阮感觉到诧异的原因是，在来客提醒出现之后的两分钟，门外的两人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应答的回音。

“他不在？”莫阮皱起眉头，她想不到时零还可能去什么地方。

“不一定不在。”裴任在此时忽然开口，声音当中也带着一点儿不确定。莫阮看着他在门框摸索了一会儿，最后，他将门框上的一块东西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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