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校门口那名无业青年多次被门卫驱赶后,依旧风雨无阻地蹲守在岗位。
绿想起昨晚和父亲起地那场争执,心中有些茫然。
当陈先生了解前因后果后,此事绝大程度地激起了他的护犊之情,立即决定今后由他亲自接送绿上下学。
绿当然反对。
一来,这件事目前仍处于捕风捉影的阶段,她不想因为“怀疑和害怕”,就从父亲那里寻求保护。
二来,一旦父亲这么做了,无异于坐实她被人报复的传闻。目前她还是安全的,为了避免扩大影响,她拒绝。
她没有勇敢到不怕死,也不是怀抱侥幸换取自由,她只是不想兴师动众。
“你这是在冒险!”陈先生勃然大怒。
绿在父亲的盛怒之下卖力挥舞锅铲,认真准备妹妹的晚餐,语气十分平静:“爸爸,我只想要一点点自由。”
“你要的不是自由,是任性。”
绿不理他。
陈先生气得在厨房外打转,“好,既然你要自由,那我也要自由。你有叛逆的自由,我有约束你的自由!”
焖菜的空档儿,绿取出一只碗,打开电饭煲添上饭,端出厨房放在久等的小栽面前,摸摸她的头:“不要怕,爸爸只是在胡闹。我们没有在吵架。”
小栽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年纪太小,还没见过父亲似无头苍蝇乱撞的样子。
“小绿,你理我一下!”陈先生要求。
“我在忙啊,爸爸。”
“不,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听我的。”
绿打开锅盖检查了一下,估算出闷熟豌豆所剩的时间后,再度盖上锅盖。
她将双手插进围裙兜里,转身直面父亲:“爸爸,不要动不动就搬出妈妈来吓唬我,别忘了上次带小栽去游乐园,是谁把你从鬼屋救出来的。”
陈先生嘴角一抽,“都过去那么久了,咱们能把这事忘了吗?”
绿很是大方:“当然可以,只要你别再跟我提什么‘你的自由’。你有两个女儿,一家公司,以及四十岁男人应负的责任。所以你别跟我谈什么自由,你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陈先生反方驳斥:“温斯顿在《1984》里曾写道:‘自由就是说出2加2等于4的自由。若这点获得认可,其他将自然成立。’我四十岁没错,但我的立场支撑我的所作所为,我的出发点不犯罪,所以我可以在任何场合谈自由。”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理查德·罗蒂在《偶然、反讽与团结》里评价道,2加2等于4是否为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相信它为真,你可以把它说出来,而不会受到伤害’。我很同意他的观点,也很理解你人到中年对自由的渴望。不过罗蒂的理论在我看来也有相对缺陷,也就是说,首先,你认为的‘自由’不重要。其次,其实你只有‘说说而已的自由’,有没有‘那么做的自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以上,我的辩论结束。”
陈先生,K.O。
随着锅盖被打开,食物经由闷炖之后释放出来的香气,犹如蘑菇云一般轰炸着中年男子脆弱的神经。
这场“自由论”,最终由一句简单的“开饭啦”,画上了意犹未尽的句点。
连勋在早晨的公车上看见绿时,她的脸色很差。显然,和父亲顶嘴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原只是想更独立些,像个“大女孩”那样独当一面,但报复事件这道超纲题并不那么好解。
“你低血糖?”男生关心地问。
绿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茫然。”
男生微笑:“要是突然觉得前路艰险,那可能是因为你刚刚升了一级。”
听见男生特有的低笑声,绿这才反应过来和她说话的人是谁。
“啊,原来是这样。”
连勋将背包换了一边,于是两人之间就少了一道障碍。
好一会儿没搭话,绿垂着脑袋看他的鞋。昨天他也是穿这双,这人鲜少一双鞋连着穿两天的。
她瞟了男生一眼,“昨天又?”
男生“嗯”了一声,回答道:“原来的家在重新装修我哥的房间,我妈担心吵到我念书,所以短时间内我搬到这边住了。”
“哦。”
她也就是随口问问,他用不着说得这么具体吧?
“吃完晚饭过来散步吧,物业的人培植成功了一种玫瑰,这几天整个小区非常香。”
“好啊。”
男生扭头看她一眼,嘴角上扬,没再发言。
随着车身颠簸,白轻的世界跟着晃动。
男生。女生。
有什么东西,在睫毛扑闪之间溜走。
十六七岁是个非常奇怪的年纪。
他们渴望被注意。
即使零花钱不多,也喜欢放学后徘徊在商业街的饰品店;
各种颜色的指甲油藏在抽屉深处,偶尔拿出一瓶来悄悄涂在小指甲盖上,等待着谁来发现;
崭新的鞋子一定要第一时间穿上,“嘿,鞋很漂亮嘛,刚买的?”听到这样的话,下巴会不自觉扬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