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九点,聚会进入收尾阶段。
姜孜被父亲接走后,绿收到了一则短信,然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学习。
拉开窗帘,不大的雨仍在下。
持续数小时的降雨将街景冲刷地明亮而清晰,隔窗看出去,像是在看一张分辨率极高的明信片。
绿托腮走神的档儿,一个身穿薄风衣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从窗前走过,他个子很高,人很瘦,裤管空荡荡的,仿佛一只游荡的幽灵,徒生鬼魅之气。
绿正准备拉起窗帘,快门声响起。
绿回头,举着相机的斐从侧边露出半脸。
“你在拍我?”
“我在拍雨。”
绿疑惑:“雨?雨怎么拍?”
“要我教你吗?”
绿迟疑了一下,扛不住旺盛的求知欲,最后点了点头。
斐换了座位坐到绿身边,拿起相机解释每个按钮的用处,十分耐心。
“拍雨景时应该选择深色背景,这样才能把明亮的雨丝显现出来。”
相比刚转学那会儿,斐的中文已经进步了许多。
就算有时没法直抒胸臆,也不会显露着急。
只不过中文到底不是她的母语,偶尔她还是会卡在两句话的衔接处,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有点口吃。
关于相机的使用,有些词汇很专业,怕绿理解不了,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解释。
斐端着相机演示了一遍,然后将相机交给绿练习。
相机不轻,绿诚惶诚恐。
第一次拍,由于按快门的速度太快,拍出来的画面雨水凝滞成一个个的小点,完全没有雨水的下坠感。
第二次速度又太慢,雨水被拉成了长条。
第三次终于找到了点手感,拍出了还算不错的效果。但和斐之前拍的对比,效果就差强人意了。
“才教一次就能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绿只是笑笑。
所回来的陈茉趴在门框上,通知她们:“老板准备打烊了,我们走吧。”
绿匆忙将相机还给斐,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出租车叫了吗?”
“叫了。”
收拾好个人物品,离店时,外堂吧台前还坐着两三个喝酒的闲客。
她们三人先后走出店面,恰巧一阵冷风经过,三人同时尖叫,又一窝蜂地涌回店内,惹得喝酒的大人们纷纷大笑。
大约等了三分钟,出租车在店门口停下,陈茉抓紧身上的外套问:“小绿,要先送你回去吗?”
绿摆摆手,“不用,我再叫辆车。”
陈茉想了想,虽然不大放心,但毕竟不顺路,只好说:“那我们先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给我电话。”
“好了啦,我还得给‘我女儿’汇阑尾炎手术费呢,不会随便被人拐走的。”
陈茉莞尔,跟在斐身后钻进后座。
绿替她关上车门,陈茉落下车窗,对她挥挥手:“那,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汽车驶离,绿深吸了一口比薄荷水还凉的空气,打起伞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背着书包走向街口,最后在事前约定好的公车站台前停下。头顶的路灯很亮,将黑暗驱散在五米之外。
偶有路过的出租车司机主动停下问她去哪儿,她却只是将伞一撇,遮住脸孔,不予理会。
站台边上做关东煮的老人家取笑她:“小姑娘蛮小心的嘛。”
她没搭话,上前买了一串虾丸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竹签上只剩最后一颗虾丸时,一辆的士在站台前停下。
她眯着眼等待车窗放下,直到熟悉的面孔从窗口钻出,她才觉得这个雨夜并没那么寒冷。
男生下车钻进她的雨伞里。“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不会。”
男生接过她的书包,一边解释他迟来的原因:“来时遇上道路事故,立交桥上堵成一片。”
绿觉得最近“解释”和“替她拿重物”这两件事,他越来越上手了。
“啊,虾丸。”声音惊喜。
绿吃力地顶住雨伞不让他淋到雨,压根没料到他会突然低头,就着她的姿势一口咬住虾丸。
从下往上,丸子脱离竹签,变成了男生腮帮上的一团鼓起。
他嚼了几下,皱眉评价:“凉掉了。”
绿呆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骂道:“你要吃跟我讲啊,突然凑过来,万一戳到怎么办?瞎了我可赔不起。”
男生嘿嘿一声,“哥有钱,可以自己治。”
“呸。”绿吐掉厄运,当没听见这句话。
大概是觉得小年轻们的对话可爱,做关东煮的老人家发出一声轻笑,冲男生招招手:“你过来。这给你。”
男生接过免费的萝卜高汤喝了一口,展眉评价:“好喝。”
老人家笑:“不烫嘴吧?”
男生点点头,“刚刚好。”
然后仰头喝空了杯子。
绿惯性地接过他递来的空杯,捏扁和竹签一块塞进垃圾桶,然后朝老人家躬身道别,随即钻进车后座。
男生将书包递进车里,也朝老人家微躬了一下,收起雨伞,甩了一下,坐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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