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大年初一。

帝国八百二十八年的第一天。

李昂便要在这一天，跟四大家族做个了结，送他们上路。

义父的仇，也就报了一半——还有一半，自然落在京城某个皇子身上。

不过李昂心里并没有觉得丝毫快意。

他给义父起雕像，又重建沈氏。

投入几千亿资金后，义父规划中要奋斗一生的王国，已初具雏形。

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做的再多，义父也不可能活过来。

除夕夜，辞旧迎新，展望未来。

李昂也在展望——

却只觉得肩上担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生父血仇还等着他去报，生母还被关在镇魔井中、时刻承受万魔撕咬的痛苦。

来年春他去京城找宁长生算账，说不得还得跟整个皇族、甚至整个朝廷，站在对立面。

北境……罗刹国可没有过新年的习惯。

半年休养生息，拓跋轩辕养好了伤口，正在准备发动春季攻势。

帝国北面、由当年黄金蛮族建立的元突帝国，一直在跟罗刹媾和，看架势两国是有联合的趋势。

北患……甚大。

南边——

高丽也蠢蠢欲动，想夺回两年前被他克复的江原郡。

毗邻的百越、安南等国，也没一个老实的。

东边——

神风就更不必说，八十年前结下的血海深仇，是没那么容易化解的，帝国与神风，迟早都有一战。

西边——

西欧诸国，当年乘着帝国中衰，组成八国联军入侵、占了帝国许多便宜。

帝国中兴后，西欧诸国暂且蛰伏，但是亡帝国之心一直不死。

阿美利卡联邦，绝不会允许帝国和平崛起。

当今帝国，看似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其实东南西北、包括大洋彼岸，处处都是隐患，都是对手。

在其位，谋其政。

李昂作为北境大都督，当朝枢密院左都御史，被三百亿生民奉为帝国圣者，自然要考虑到这些。

家、国、天下，从来就是三个概念。

此刻每个概念，都化作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先生在想些什么？”

边上高长恭问。

“想些挺形而上学的问题，家国天下。”

“先生，这也太形而上学了吧，除夕夜呢，先生就不能想点高兴的事？”

李昂蹙眉道：

“还真想不出什么高兴的事。”

高长恭便嘿嘿一笑：

“还有七天，先生就要去金陵提亲，然后就准备着娶南水儿小姐，洞房花烛夜，人生小登科，难道不值得高兴？”

李昂听高长恭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曾经跟南水儿的一番对话。

“李昂，马上就是年关，我得回金陵去了。”

“到时陪义母和君婥吃完年夜饭，我就连夜来找你，我们一起跨年。”

“你可别骗我。”

“我怎会骗你。”

李昂就问：

“小高，现在几点？”

“八点过，先生……怎么啦？”

“有法子在午夜十二点前，赶到金陵么？”

“调军机……”

“那就调。”

李昂基本不滥用权力，但偶尔还是可以任性一下的。

他要去找她，陪她一起跨年。

说不会骗她，那就一定不会骗她。

没打算大动干戈，李昂只带着高长恭随行。

你南宫王族便是养私兵二十万，虎踞龙盘金陵八百年，与国同岁，一手遮天，又怎挡得住我李天策一人？

李昂与高长恭二人，带着醉意、乘着月色上路。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权倾天下的北境大都督，假节钺代天巡狩的枢密院左都御史。

而只是一个马上要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心情忐忑又热切的大男孩。

他虽是个榆木疙瘩。

这么些天，也是憋了好些话，想跟她讲的。

今晚不关心家国天下，他只想去看金陵风月。

……

军机上，等李昂酒意稍缓，高长恭继续汇报工作：

“先生……龙骧、鹰扬、虎贲三个战团，已经集结完毕，明天上午空降蜀郡。”

李昂点头。

按按眉心。

缓解酒精上头的眩晕感。

明天要灭四大家族，蜀郡铁定动荡，调来最精锐的三个战团，足够镇住场面。

正事说完，就开始闲聊。

“金陵啊，传说中贩夫走卒都有烟水气的六朝古都……先生你去过没有？”

“那倒没有……不过听过许多关于金陵的故事，譬如鸡鸣寺的那口胭脂井……”

“先生，这口井我也在书上看到过，万门千户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这口井因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在上面留了一抹胭脂才得名……书上还说南陈灭亡，都是因为张丽华红颜祸水……”

李昂笑了笑：

“那你觉得呢？”

“我觉着挺扯犊子，君主昏聩，大臣无能，文恬武嬉，才是灭国的缘由。又怎能怪在一个女人身上？”

“你说的不错，褒姒、妲己、花蕊夫人、张丽华、杨贵妃……哪个没有被扣上红颜祸水的帽子？但一个王朝的兴衰，岂是一个女人能够左右？汉武帝好龙阳，李世民爱嫂子，影响他们成千古一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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