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放下手里的馒头，起身站了起来，他走到华玉面前，先是朝他抱了抱拳，自我介绍道：“这位同年，在下江淮，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华玉正怒视着钱公公，突然听见江淮的声音，不情愿的看向江淮，不知道江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教养，让他先放下了追究钱公公的事情，转身也朝江淮拱了拱手回道：“江公子，在下华玉，多多指教。”

站在两人身旁的钱公公看到江淮吸引了华玉的注意力，连忙悄悄舒了一口气，这个华玉小公子虽然现在年纪不大，但是认真起来威慑力还是很强的，刚才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时候，自己被他的气势压迫的都说不出话来，真不愧是将门虎子啊。

“华兄，我看你一直在纠结于中午的膳食，我有一些浅显的见解不知道华兄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江淮客气的说道。

刚才江淮刚看到膳食的时候，也很不理解，按理说，宫里怎么也不会差他们这些人的一顿饭啊，不过之后他仔细分析了一下，倒是真叫他给想出来了，这不，刚想出来的理由现在就有了用处。

江淮称呼华玉为华兄，并不是因为华玉的年纪比自己大，相反华玉一看就知道才只有十多岁，要比江淮小的多，叫‘兄’只是文人之间比较尊重的称呼而已。

华玉看钱公公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个合理的理由，而江淮仪表堂堂，语气神态不卑不亢，心中喜欢，他顺从自己的本心，谦虚的说道：“江兄有话尽管说，小弟洗耳恭听。”

“宫中提供的膳食虽然简陋，但是愚兄认为这恰恰是宫中掌管膳食的大人们，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考生所着想。”江淮浅笑着说道。

华玉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有些不满，难道这江淮是魏总管的门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帮着宫里的内侍说话？

华玉心中虽然猜疑，但是口中仍然说道：“江兄此话何解？”

“华兄，咱们考殿试，本也不是为了吃御膳而来，咱们为的不就是能证明自己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没有白费，要为自己挣个功名么。”

江淮反问道。

“江兄说的对，但是这和我们吃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华玉不解的问道，他不知道江淮为什么会突然说些话。

“华兄，你知道咱们这次考试中有多少寒门子弟吗？”江淮突然靠近华玉小声说道。

华玉摇了摇头，也下意识的小声说道：“不知道。”

“华兄，你看咱们这些考生的穿着，就能看出，咱们这次殿试，寒门子弟占了其中是三分之二，你知道他们平时吃的东西么？他们家里供他们读书就很不容易，而且读书科举本就是十分耗费银子的事情，所以大多数寒门子弟们平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而桌子上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一次荤腥。”

江淮一直靠近华玉小声说着话，刚开始华玉还不太习惯突然和人靠这么近，但是不知不觉他的注意力就被江淮的话吸引过去了，心里就不再排斥和江淮靠的这么近了。

“如果殿试考试的时候，宫里提供的是丰盛的膳食，那这些寒门学子们长时间不沾荤腥，现在突然吃到这么丰盛的东西，那下午的殿试，肯定会有很多考生腹泻。”

“咱们在殿试的时候，腹泻去茅房，那咱们的卷子肯定会被打上黑印，到时候先不说在皇上面前印象不好，就是阅卷官批卷的时候，也会因为黑印而产生很不好的第一印象。”

“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后期的成绩，到时候取士的时候，皇上发现少了这么多备选官员，很可能会大发雷霆，要知道会试每三年一次，为朝廷选取新鲜血液，现在突然少了这么多人，意味着朝廷会出现很多空缺的职位，到时候皇上下令追查，这就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准备膳食的人。”

江淮说完径自站好，拉开自己和华玉的距离，他把自己分析到的所有可能性都和华玉说了，至于华玉能不能理解，就看他自己了。

江淮刚刚说的‘黑印’，就是科举考试中，考生请假去茅房，回来后，监考官就会在他的试卷上盖上‘黑印’，这个黑印在文人间俗称“屎戳子”，阅卷管只要看到这个黑印，无论考卷答得多好，多有才华，阅卷官都不会批阅，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晦气的事情。

华玉听了江淮的话，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这么一顿简单的膳食，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说头，原来自己真的错怪他们了，看来自己真的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一旁的钱公公怕华玉再发难，一直不敢离开，所以他离江淮和华玉最近，江淮的话他也都听到了，他在心里连连点头，他在群英殿伺候十多年，也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御膳房在考生们的膳食上，要这样克扣。

明明在群英殿洒扫的小宫女，小太监的膳食都是一荤一素，而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却要吃这些他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原来是自己的眼界不够，不能了解到其中的这些秘辛。

刚刚江淮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暗暗观察江淮，一方面既感谢他帮自己解了围，一方面又觉得这个相貌俊俏的考生，以后一定不是池中之物，一有机会，绝对会一飞冲天，自己以后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万万不能得罪于他。

华玉知道自己做错了，他的脸涨的通红，他朝江淮深深地一鞠躬，口中说道：“江兄，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为我解惑，小子实在是才疏学浅。”

江淮本来看到华玉的脸因为羞愧而涨红，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迁怒于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听的进他人的劝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认错，并没有因为肤浅的面子问题，而拒不认错。

江淮觉得华玉虽然出身世家，娇生惯养，但是就凭这份心性以后也一定是个人物，就值得自己结交。

“华兄客气了，我只是和你分享一下自己的见解而已。”江淮见华玉这么诚恳的和自己道谢，也识趣的给华玉递上台阶。

华玉知道江淮的好意，笑着朝他点点头，华玉和江淮道过歉后，看向钱公公，钱公公本以为没什么事了，不知道华玉为什么又突然盯上了自己，他感受到华玉的目光，觉得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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