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呢？”詹青墨也是满怀好奇之色，想听听这么小的孩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东青把投向远方的目光收了回来，嘴里叼的那根草梗从左边偏向右边，插兜的双手也是露了出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天，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的说道：“我想看看这天到底有多高，想问问这天，为什么不公？好人为何不长命？”

初一的风微冷，小河里的溪水甚凉，东青伸出去的手没多久，就被冻成紫色，可就是这，也不愿意收回来，就这么指着，就这么想问问，问问这个天，问问这个地，问问所有！！！

这三个问题詹青墨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好人，坏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自己也顺着东青手指过得天空看着，也想对着那个老掌柜的说声：“你说呢？大千世界可不也是如此么？南山礼，青竹，照样也不是身陨于异乡。”

“尹叔叔，这个答案，你满意么？”不知道是冻手的不行，还是为了其他的，东青这才满怀期待的望着詹青墨。

詹青墨这次没有去摸东青的头，也没有提着剑，反而对着东青这么说道：“我想摸你的头，但是我没有摸，因为我答应过你！剑，握会教你耍的，不过每天寅时必须起床。”

东青急忙不断的点头，脸上开心的像是开出了花朵一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感谢詹青墨，就直接跪在地上，学着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所谓的拜师大礼，在这冻的发硬的河边土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都能够清晰的看见，额头上还沾染着不少冻成碎石头般的小土渣。

不断的围着詹青墨，嘴里连珠炮似的问出太多太多问题：“叔叔，你厉害不？有那个裘一刀厉害么？叔叔，你教我什么剑？能不能打败柳花呢……”

詹青墨对于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有回复，就这么听着，和走着，天，黑的挺早，东青嘴里好像发困不少，问的多，却没有个回复，就这么等着，也没有扫兴的意思。

两个人，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就这么又回到了鑫叔的这个小客栈之中。

鑫叔老早的已经在厨房忙了起来，没等二人回来，已经是弄了大桌子菜。

屋子外面也是爆竹声声，不时地烟花不断的升空，在天际留下自己绚烂的一生，化成残渣，如同下雨般落下来，下方赏着烟花的人儿，都急忙避开，可是依旧留下不少在自己的长发之中，这才急忙低着头跑开几步，手不断的拨弄着，希望能够尽数清理出来。

“你们回来了？”鑫叔方才开口，东青率先跑到跟前，没有对鑫叔说詹青墨愿意教自己耍剑，反而是努力的把桌椅擦拭的更干净些，几乎都泛着亮光出来，给鑫叔摆好，然后乖巧的坐在一侧。

鑫叔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不过也没有多说些，看着眼前这个尹三郎，自己心里是真的喜欢这个后生，只能说：“快，夹菜！夹菜！”

鑫叔颤颤巍巍的手不断的给詹青墨的碗里放着，仓促一撇，詹青墨明显的看到鑫叔眼睛里面更混浊了些，神光也有了消散的迹象，心里咯噔下，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鑫叔咧开自己的嘴唇，用着没有几颗的牙齿，安慰着尹三郎道：“没啥，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这有啥？吃菜，吃菜！”

东青像是习惯了这二人打哑迷般的聊天方式，不懂，也就不敢多问，埋头吃菜，总想着多吃些，明天还要随着自己的尹叔叔学耍剑～

这顿饭，詹青墨没有多说，鑫叔也没有多说，两个人看着东青吃完，让他回另外个房间休息下后，这才开了腔调。

“咳咳，我估计撑不过今晚了～”鑫叔有些落寞的对着詹青墨说着。

詹青墨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伤悲，或者说眼泪，反而很平淡，虽说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但是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生死是自然之事，特别是这种老年而终之人，在这江湖未尝不是个善终？

“鑫叔，我看的出来，你是用修为强撑着，是有什么事要向后生交代的么？”

鑫叔忍不住伸出个大拇指，取来自己余下最后点酒水，给二人斟满继续说道：“是呀～萍水相逢一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詹青墨伸出右手示意道：“鑫叔但说无妨。”

鑫叔举起酒碗，对着詹青墨碰了下一饮而尽，像是回光返照眼神里精光多了些，脸上的红晕也现了出来。

“后生，对东青好些。这孩子本性不坏，我不想让他耍刀剑啥的，耍那些没啥好的，江湖是太多人组成的，人多了，啥也不好，真正厉害的，能够顶天的，反而是你这种，话不多，但是在点子上，处理事游刃有余，而且有种气质。你以后，不论多好，记得帮扶东青一二，江湖真的没啥意思，也就山巅的风景能好看些～”

说完这句话，鑫叔又大口喝了好几碗这竹叶青酒。

詹青墨一言未发，就这么作陪着。

“我死了，带上我枕头下的那把柳叶刀，去境城南边，有个小竹林，随便挖个坑埋了就行，不用立碑，不要打棺材，从小在泥土里玩耍，死了，回到泥土里玩耍就行～”

这是鑫叔喝下的最后一碗酒，也是鑫叔说的最后一句话，接着，这个年迈花甲的老人，在这正月初一的夜里，像是发了疯不断的发响的爆竹声中，还有漫天的烟花弥留之际，缓缓的趴在了桌面上，然后睡着了，这一睡，就是永远。

詹青墨谨听遗愿，打开了鑫叔的房门，当中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张铺着蓝布被褥的床榻。

詹青墨小心翼翼的抬起块青石枕头，下方正正好压着把三寸长的柳叶细刀，刀身比较软，提起之后能够清晰的听闻刀吟之色，恐怕也是知晓自己的主人走了，也显得暗淡无光起来。

包裹好这把柳叶刀，出了房门，像是当鑫叔还活着样子的关上房门，背着鑫叔的身子，踏地而起，御空而行，朝着境城南边的竹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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