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姬伽的催促,桑落与妘缨还在一旁继续看戏。
面前的你侬我侬,可比说话本的老叟生动许多。
姬伽谑笑,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道:“王上如此欢喜少年炙热的爱恋,可曾是想到少时,非臣抱怀为枕的难眠之事了?”
众人闻讯纷纷前去姬伽身旁,等着他继续。
妘缨连忙起身捂住姬伽的嘴,道:“快走快走,子时过了,莫要等着那二人也过了宫门。”
少时的妘缨,颇为贪恋姬伽身上的味道,以至于一度只能在姬伽怀中止住哭闹,安然而眠。为此,宋仁公特地将姬伽封为公子伴读,常留宫中陪伴在妘均与妘缨的身旁。
思尔,本就是姬伽为妘缨取的小字,却被同是妘均挚友的商温捷足先登,献给宋仁公。
妘缨自小与姬伽一同长大,识得他的笔迹,便从一众小字中,选择了思尔。
属于姬伽与妘缨的缘分从此阴差阳错的断开了,与商温的孽缘,也是从此刻开始的。
这些前尘往事桑落与霍繁香自是不知,妘暖亦是从各处听来,勉强拼凑,貅离与他讲一些,简祭酒与他说一些,还有夜雨,铃铛和夜玦。他想着若伽伯为当事人,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套出些独家来,待回到临酉,与简祭酒和夜雨姑姑她们也有的饭后谈余。
在一行人趁着夜黑风高,穿梭在安阳街巷,前往死城时,妘暖故意走在距离姬伽很近的地方,起先用闲话家常与他拉近距离,随后便从他口中套话,问他与宋公是如何相识的。
姬伽自小颠沛流离,几度曾在生死徘徊,凭他的城府,如何听不出妘暖在套他的话。
“按照辈分,你应当称我一声叔公。”姬伽道。
妘暖是大公子妘均的遗腹子,妘均还得称呼姬伽为小叔叔。
妘暖恭顺地唤了一声“叔公”。
姬伽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妘暖诧异满面,不禁又道:“我叫这一声叔公,都不能消除你的芥蒂,便是与我说一说和父亲和姑母的往事,都不成了?”
姬伽满面笑意,道:“说倒不是不可以,你既认了妘均为父亲,便要接替妘均的责任,对宋国的责任。”
“若你始终逃避,我也有理由拒绝,有理由与你一样,选择避而不见。”
妘缨走在二人的后面,在听闻姬伽的这番言辞时,亦是会心一笑。
待妘暖轻哼了一声,转身直追前方的霍繁香与桑落后,妘缨稳步上前,细声道:“平时见你对他不以为然,这回怎想着履行作为长辈的责任了?”
“我又不是为他。”姬伽回道。
妘缨戏谑:“难不成是为我?”
姬伽沉默半晌,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若他接替妘均继位宋国,你便能随我回广灵隐世。”
“就像我父亲和母亲一样。”
“似稀世之珍,藏之珍之,再不让你受半点侵害。”
妘缨美目流转,莞尔一笑:“不必非要隐世,你现已在我身旁。”
“更何况,我亦非吉光片羽,哪那么容易遭人惦记。”
“妘暖与我兄长一样,天真又炽热真诚,这样的人,不适合为君者。”
“兄长已经死去,因为权利的争斗而死去。”
“我不忍他再步兄长后尘,被亲近的人,被信任的兄弟坑骗而惨死。”
“若这条路黑暗冗长,荆棘满路,我不希望他来走,但凡还有我在,他便能自由自在地去追求他的热爱。”
妘均的暴毙,皆来自对于妘卿的信任。或许他到死都不会相信,那个凡事以大哥为重的弟弟,竟能受姬洛禅的蛊惑,为了国君之位,亲自下手毒杀了他。
“有时候,我在想,若我是长姐就好了,若我是长姐,由我继承君位,兄长如你一般,做个闲散郡伯,远离权利中心的争斗,而后安稳一生。”
二人还沉浸在往事的情绪之中,妘缨腰间的白虹剑忽生异动,倏然出鞘向远处飞去。
妘缨忙道:“速速隐蔽。”
姬伽即刻飞身上前,扯着桑落与妘暖往相反的方向藏身。
在霍繁香被妘缨拖拽着前行的时候,她还有些懵,直至看见眼前的人时,她才反应过来。
妫翼接过白虹剑,同百余甲兵对峙。
霍繁香定睛望去,见率兵之人,乃是罗绮与澹台成蹊。
那妫翼的身后也站着二人,一个是君绫,另一个是鬓发散乱,泣下沾襟的韩尤妙。
“陈侯可知非王诏令,随意入王城的后果?”罗绮厉声道。
“劳烦罗小臣挂念,我已自请卸去国君之位,陈情书早已送入宫中,如今我不过一节流民,与这安阳城的百姓一样,失所于大疫之中。”妫翼退位的陈情书已经在君绫的安排下送入安阳王宫。
陈情书已覆周王玺印,只是以安阳目前这种情况,暂未能宣召于九州。
“安阳王城不受流民而入,尔等自行离去。”因妫翼曾将澹台不言的腿打断,澹台成蹊对妫翼充满敌意。
妫翼稳如松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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