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延的双眸微动,他心中盛怒,却未表露,厉声命令近身兵卒,押解貅离回其卧房拘禁。
秦上元猛然起身,挡在貅离身前,道:“罗绮身染疫病,若你们不想今夜的行动功亏一篑,便将营房中的兵卒送往临水阁与死城其他人隔绝。”
“方才你为何不说?”此时的宋尔延已然失去儒雅之风,他将方才隐忍不发的情绪如数释放,厉声质问着秦上元。
“若是我方才说了,将军会随我留在临水阁吗,还是冒着感染疫病的危险,回到营房与我家将军商议?”秦上元强词夺理的目的,仍然是想澹台不言与宋尔延放弃攻入安阳王宫。
“若将军选择后者,我说或是不说,并无什么区别。”
澹台不言侧过身,将腿架牢牢绑定在膝间,他缓缓站起身,道:“无碍,即便是攻入王宫,也是九死一生,染疾或是不染,都没有所谓。”
“传令下去,所有征得今夜突袭王宫的兵卒,均不得前往死城的内环城,去见城中的老弱妇孺。”
依照澹台不言的意思,他们若是内环城还有亲人健在,便是连最后的一面,都见不到了。
“将夫人与师姐,还有染病的罗绮,送入临水阁。”
面对澹台不言的执拗,秦上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疼他。
心疼他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与决绝,心疼他为了那个不存在的渺茫之机,愚笨地选择送死。
当初在眠山,他也是如此,劫后余生并不能让他学会独善其身,反而对昭明太子忠贞愈加坚决。
秦上元知道争论不过他的固执己见,便红着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道:“若这是最后一次,我想要你亲自送我过去。”
“我知道不管是我,还是小树儿,或是澹台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阻止你去救昭明太子,可我还是想能有你在身边陪着,能多一刻,便多一刻,哪怕是一个拥抱,或是十指交缠的转瞬即逝。”
澹台不言本就因军令,不能常伴秦上元身侧,他心中的愧疚,随着秦上元的一腔柔肠而溃败决堤。
他不顾左右他人,上前一步将她紧拥在怀。
“对不起。”澹台不言在她耳边轻声道。
“无碍,我知你身已许国,也已做好你随时殉道的准备,往日与你不停的争辩,不过是期望这一天来的更晚一些罢了。”秦上元的双臂紧紧环住澹台不言的腰身,她将所有的苦闷随泪水奔涌而出。
滚烫的眼泪透过轻盈的衣衫,灼烫着澹台不言的胸膛。
他哽咽地点了点头,道:“我送你去临水阁。”
面前二人的浓情蜜意,不禁让宋尔延触景生情,想起远在宛城的妻子。
在他心底随之泛起柔软,却无意瞥见貅离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时,不禁背脊发冷。
眼见秦上元与澹台不言相拥而走,宋尔延也跟了上去。
“将军可是舍不得这些时日的相处了?”貅离站在轻舟边缘,见宋尔延也登上了小船,轻笑着开口问道。
“你多虑了,我不过是放心不下澹台兄罢了,将你们送去临水阁后,他总是要独身一人回来。”宋尔延的欲盖弥彰,令貅离颇为安心,方才的张机设阱,也不过是为了宋尔延能顺其自然地堕入圈套之中。
抵达临水阁后,澹台不言同秦上元并排相扶而走,貅离走在中间,宋尔延行在最后。
前行的兵卒,将昏死过去的罗绮,再度抬回了临水阁二楼卧榻。
四人皆在一楼时,秦上元趴在澹台不言的耳旁,轻声言道,要送予他一件临别之礼。
还未等澹台不言反应过来,墙上的暗门突然打了开。
秦上元不仅知晓澹台不言的弱点,更比他清楚脚架的构造。她双脚踩住脚架底部镂空的边缘,而后猛力地推了他一把。
突如其来的力量,令澹台不言的身体向后跌倒,由于脚架被踩在秦上元的脚下,他斜着身子摔了进去,左腿脱离了脚架,失去支撑,根本无法站立。
一直跟在身后的宋尔延,方才见貅离蹲下身,似乎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他那时便有警觉,只是没能想到,最先动手的,是方才还在浓情蜜意的夫妻。
他愤怒地拔出长剑,向貅离劈去,却不想暗室之中冲出一道黑影,迅速重击他身上的穴道。
他浑身发软,倏然摊在地上。
“还好留个心思,没有跟着妘暖他们下去,否则妘暖那小子可就变成没娘的孩子了。”姬伽接下宋尔延手中的长剑,顺势将它放回宋尔延腰间的剑鞘之中。
貅离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长针放回布包之中。
“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她是万俟忌的徒弟,怎可能会没有一点防身之术。
可她知晓姬伽的好意,故而温柔地接受他的保护。
由于她身边的挚爱,不断地离去,所以她更加珍惜这世间极为纯粹的情谊。
“可瞧我这个叔公当的还算称职。”姬伽一边说着,一边将宋尔延拖进了暗室之中。
妘暖是妘均的儿子,姬伽是妘均的小叔叔,虽然平时妘暖觉得姬伽不够老气,甚是不爱称他为叔公。
“阿元,你骗我。”澹台不言的呵斥声从暗道之中传来。
为避免节外生枝,秦上元迅速走出暗门,拔下发髻上环形簪,交给貅离。
“我会守好死城,绝不再有任何一位安阳百姓,会白白牺牲。”
“也请你们务必遵守承诺,尽快杀死这只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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