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赫连远山骤然提高嗓音，凉风刺激到了口腔的伤口，他“咝”的一声，剧烈地咳嗽着。

“难道什么？”

即使有些含混不清，他却继续说了下去。

“难道，不希望任何人死、真心盼望着每个人幸福的愿望错了吗？不想伤害任何人、不希望任何人成为毫无价值的基石与死尸的想法，有什么错呢？”

“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愿望没有错哦，不，那毫无疑问是高尚的，再高尚不过了——但，高尚的、没有任何错处的想法却也不一定正确。”

“没有错处，又怎么可能不正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总是被挂在嘴上，用来教劝他人要对其他人多一分理解。但是，把自己所欲的施加于人同样可恶，却很少有人提到。说什么是为他人好，一心一意为他人着想，并引以为豪，你难道就没想过么？都是活着的生命，谁的世界观不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和你三观不一致的全是三观不正，你的三观最正？！不断否定其他人一直以来的人生，强迫他人做出不同的选择，只是自恋狂的自我陶醉。是的，你不是人，赫连一族全部都不是人，不是人类，我们同样不是神明，我们的手——”

赫连孤鸿伸出手来，露出掌心。

他的年纪少说也过天命，手掌却光滑如大理石雕刻，线条、颜色以及掌纹都那样完美，纤长的手指似是滴水的笋尖，指甲修剪得很均匀、指甲缝中没有一丁点的灰尘。

那双手不是很大，不，应该说是很小么——然而，这样的一双手，却拥有着能够抵挡住柯露丽全力一踢的力量，也能轻轻松松防御住她的所有攻击。

“怎么样？很小吧？”

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以及与之前话语的联系，赫连远山茫然地点了点头。

“神明的手，大概是能够触及到未来、更改过去、以及现实的每一个角落的。神明的眼睛也能同时看到世界发生的所有的事平行时空、无限宇宙中的一样能尽收眼底——因而，无形的力量才会被叫做‘上帝之手’，全知全能的视点才被称之为是‘上帝视点’。”赫连孤鸿用那只不甚大的手遮住了一只眼睛：“可是，我的眼睛很大、很亮、也很敏锐，也只能透过薄雾看到群山上枝丫的露珠，只能盯着一处。我的手掌很小，只能勉强覆住半张脸。这样的我，不是人类，也不会狂妄得自称神明。非人之物，不等于神，说不定仅是牲畜，还是不要太高看自己为好。”

赫连孤鸿俯下身，捡拾起了赫连千恋的头。

在方才激烈的战斗之中，地上的尸体被踩烂了数具，赫连千恋的头也受到波及，更让人目不忍视。

赫连孤鸿却双手捧着，像捧着珍贵的水晶球一般。

“而且，事情做到了再说大话也不迟。哪怕没有那样的意愿，只是随手丢掉了一瓶矿泉水却浇灭了能够引爆全城的炸药，那也是英雄了；想要拯救他人，做了一切力所能及，什么都没能拯救，反而使得牺牲变多了，那个人也是废物。英雄什么的，根本就不是过程论、而是结果论。努力之后的失败一文不值，甚至比什么都不做更加一文不值——因为成本也变得高了，就更显得廉价。若是之前还放出狂言去，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个华丽丽失败的人？仅是重度中二的神经病。失败了之后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则更令人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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