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自己是被用作实验的小白鼠、肯定也有自己妥协的原因——

甚至可能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小白鼠的——

不对、绝对是自己主动提出做小白鼠的。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是，她倏然明白一定是这样。

机械制作的、无限接近人类却没有人类的温暖感的身体有着白得刺目的皮肤，还有关节处接应的转轴——虚假的心脏在跳动着，透明的红色机油流淌——

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这具躯壳、却始终都没有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你们、谁有镜子？”

一男两女、两大一小的三只交换了一下眼神，咯咯地笑出声。

小红帽甚至开始鼓掌——

“终于、我终于等到您这句话了。我还以为您打算就这么一直装傻下去呢。”小红帽带着如猫头鹰般狡猾的笑容：“当然啦、反正这里的时间也和您所在的现世有所不同，只要我的面包没有吃完我就能陪着您一起耗着——即使面包真的吃完了我还可以吃掉观众席上那些工具人——总之只要饿不死我就能在这里静待到地老天荒……我只是担心您的精神状况会不会浪费之前的积累而让我不得不——”

小红帽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双手拈着裙子向她深深地行了个礼，以恭敬的口吻道：“啊呀，失礼了。差一点就说出了现在不应该说出来的多余的话——虽然那毫无疑问是确凿的实情、然而——在您点头之前、在您自己想起来之前，以我的意志加以干涉实在是太不道德了……”

她的手拨开了干硬的面包、伸向篮子的底部，取出了一面锃亮锃亮的镜子，以雕琢着繁复的花纹的背面朝上、双手递向瞳——

她时而像是单纯的女孩、时而又像是诱人堕落的梅菲斯特，但是现在她的口吻却是体贴而恳切的、仿佛是真心为她着想的小天使——

“请您务必、务必要考虑好了。一旦翻开了镜子，您就无法回头了哦——至少是可能让您目前为止积累的所有全部都归零哦——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也许是摆脱痛苦的一种手段，不过摆脱痛苦本来就是一种痛苦——并且会为下一次的负担再加一块砖，相比之下，也许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当个快乐的小傻瓜比较幸福一些哦？不知道自己逃避过的事实、也就不会为把压力留给下一次而羞惭了吧——毕竟您一向是特别容易后悔、也很容易心怀愧疚的性格呐……”

她“嗯呃呃”地点点头，想要从小红帽手中接过镜子时，小红帽却像是要和她争抢比腕力似的不肯松手，像是敬业的业务员般一再确认。

“您想好了么？”

“嗯。”

“您确定、确定真的想好了么？您应该知道您自己其实还蛮喜欢怨天尤人、万一改变了主意——”

“我是喜欢怨天尤人，所以——如果你真的怕我反悔、写一份责任保证就好。”

“责任保证在人间界也只是开脱了法律上的责任罢了。实际上造成的影响却不会消失的。纵然一步步诱导着您的我根本不配谈什么良知，然而我仅存的和良知类似之物却在告诉我，对方不愿意还是不要强迫——”

“啊，啊，听不下去了。能够使用小女孩的样子生存，我还以为我的心境有什么巨大的转变、算是了不起的进步呢，结果——了不起的进步就是唧唧歪歪的？”性感的女郎从小红帽的手中一把抢过镜子塞在了瞳的怀里、瞟了小红帽一眼：“啧，不但唧唧歪歪，还变得伪善了——我可是知道的、你若是不想让我夺下来，你肯定能够做到的。独善其身的这一套玩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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