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解了这些的瞬间，她也不得不承认——水奚，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如果没有那些明明与他无关、却如影随形的黑暗过去的话，他一定拥有着远比现在更灿烂光明的未来，司空淼也会发觉，他也同样是值得她骄傲的存在。

如他所说，这世界上，大概确实有着努力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无法指责司空淼，把她换到同样的立场上，她根本没有信心比司空淼做得更好。

然而，正因为如此，水奚的清廉才会更让人觉得可贵，仿佛是从岩石缝隙中开出来的鲜艳的花朵。

逆风而上，可惜，却永远、永远都没办法改变自己被大石压倒的困顿。

“如此不甘心，却没有想着再赌一次，而是又放弃了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水奚已经是背对着她了，却还是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红了的双颊。

“是吗。你不愿意承认呢。”梅千夏笑笑，站起来，双手按在膝盖上、深深地、深深地向他行礼：“还是谢谢你了，溪少爷。”

“您是在做什么？”水奚瞥见，急忙转过来，将她扶起，梅千夏一眼就看到了水奚红着的眼眶和染了血丝的嘴唇。

水奚注意到了梅千夏盯着的视线，在将她扶起来后，忙将衣领拽起来一点，头也侧过去。

“稍微有点过敏，嘴唇流血了，眼睛也不舒服。”

“是、是，过敏了过敏了。”梅千夏敷衍着他。

“对，您能理解太好了。我生怕您会误会我是哭了、把嘴唇咬破，那我可就相当丢脸啦。”

“真是那般，也没什么丢脸的。”梅千夏淡淡地开口：“你以后大概会庆幸你今天的决定——等我查明了一切，也许会为你助攻的。”

“什么？”水奚狐狸似的双眸露出狐疑的眼神。

“我不会承诺你的，那样容易让你失望不是么？”梅千夏轻笑：“可一定会是个，让你兴奋到睡不着觉的大惊喜。”

“没有惊喜，我睡觉本来也不是很沉呢……”

“那么，我就换个说法——说不定足可以改变你的一生。”

水奚沉思了片刻，茫然地摇摇头，勉强地笑道：“既然您都说这并不是承诺，那么我也就不期待了。”

“嗯、请务必不要期待哦。”

梅千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句玩笑，却成为了一句谶语。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值得被期待。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可以期待。

只是在黑泥中流淌着的，令人作呕的污水。

所谓的真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谎言如果是慢性致死的毒，那么真相就是一记贯穿心脏的利刃。

并不仅仅只是推翻你想知道的那一边。

连你不想知道的，深信不疑的，也全都会变成假的。

并不能说梅千夏的是个很有良知的人，可是，她是有良心存在。痛楚敲打着心扉的时候，她回想起自己以自信满满地表情对水奚说“你一定不会后悔你的抉择”时，都觉得滑稽不已。

她后悔了。

她比谁都要后悔。

无知才是最幸福的，肥皂泡才是最华美的。

破碎了，只有一地滑腻腻的脏污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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