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利己主义者，根本就不精致。”纪舜音撇嘴道：“再说也不是所有君子都爱财的啊，老大你就不喜欢钱。”

“……”

宣未予沉默片刻，爆发出一阵笑声来，躺在担架上的黛薇儿甚至能够明显感觉到他手臂强烈的颤动。

“我是君子？说我是君子，你三观得扭曲成什么样子啊。”

“老大从来不给自己找理由。都是明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还不是君子么？”

“根本就无所谓的。给自己找理由与否，都改变不了他自利自私的事实。作恶给自己找理由的固然很低贱，可是不找理由作恶的人就比别人高贵么？恶就是恶，错就是错，我知道自己是恶人，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所以我不会嘲笑任何人，也不敢。更不配。”

宣未予的笑纵然再大声，总是能在瞬间敛去——这大概也是他的笑并不走心只是为了应付场景的证明。

迅速止住了笑声的凝视着纪舜音：“你一定很容易陷入这个问题的，舜音。我是知道的，从最开始对我的嫌恶、苛责、愤怒，到现在对我死心塌地。如果你的人格没有发生强烈的改变，那么一定是让自己的心态变化了——把轻视人命的罪恶、在心中替换概念为为了更多人的未来牺牲少数人。把扭曲而病态的实验，想象成纯洁而高尚的。可是，舜音，你要知道，我们是凡人，我们不是神。我们没有权利决定任何人的生死，既然决定夺去某人的性命，就要背负起夺去了某人性命的沉重感——杀死陌生人、总是比杀朋友、熟人要更加容易。可是，这是最差劲的行为。如果，决定要让对方失去生命了，那么，就要完全了解这个人的经历、人格、性格、人际关系、喜恶。了解了一切，也不是说就可以自由处置此人性命了。但什么都不了解，让对方失去性命的话，刽子手这活计未免太轻松了。所以啊，虽然你现在还做不到，可是我希望你能渐渐地变成能直面孽罪的人，而不是把‘这不是我的错，这是必要的牺牲’挂在嘴上的懦夫。”

黛薇儿早就听说过，宣未予是个纯粹的实验狂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杀死自己饲养了多年的宠物而没有任何表情。再由于水奚和她丧失了性命的原因，黛薇儿对于宣未予多少有些偏见，她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

做恶事的人，经常喜欢给自己找理由——因为承认自己是恶人的痛苦难以承受。因此某种意义上能够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恶劣本性的人，比找理由的要可怕得多。

不知为恶，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把对方带到所谓的正道上。然而知恶为恶、他也有着自己的执着，很难——是基本不可能劝服得了。

“老大的境界太高深了，我现在做不到。何况，您做的研究确实也救到人了不是么？甚至您救到的人，比死亡的人数要多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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