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眼睛盯住，赫连远山浑身发毛。但那灰色的瞳孔彷如黑洞，似乎足够将他吸入，动弹不得。

“不要再用比喻了。本来我还以为想象力不错，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的联想能力这么差。”

“好吧，既然您这么要求了，我就说得再直白些，不过呢，果然还是要用上之前的比喻呢，否则不就白费了一番口舌——”纪舜音淡淡地道：“您原本是不用卷入任何争端的。虽然您野心很强，但野心不等同于歪心。您不会使用任何不正当手段做任何令人发指之事——

至少十几年前的您，绝对是这样的。不然王城中的几大家族的家主，也就不会如此羡慕赫连家出了你这么好的继承人了。然而，突然之间，您却不断地受到指责，甚至做出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那是因为，不断地有人，诱导着您走向黑暗，不断逼迫您。就像是不断地朝恶龙居住的场所丢石头的人们一样——并不丧心病狂，却很讨厌。日积月累下的压力，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会变本加厉。让恶龙爆发的那一刻，就算是让他们得到讨伐他的理由了。看吧，他，暴露了。然而，所有人都是傻瓜吗？不，不是的，肯定有人清楚地知道前因后果，那为什么，却还是站在正义层面不断指责？那是因为，无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恶，就要给自己行使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勇士就是这样一种装置，基于众人的愿望诞生，为他人做事，本身却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感情以及欲望。司空家、以及其他的几大家族，全部都是怀着这种念头，教唆那个女人和您在一起的。当您情绪爆发的一刻，博士作为不能理解他人感情的存在，无疑是最适合做这种装置的。等到他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以博士的心境应该不会变成下一个您，那么就会成为被捧杀的对象。什么时候利用价值榨干，就会被当作抹布丢掉。但正因为博士知道自己只是一块抹布，他的价值，就一直也不会用尽。真是相当奇怪。”

纪舜音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垫在头后。

“恶龙怎样都无所谓。但恶龙的幼崽，恶龙的亲属，全部都成为牺牲品，而恶龙一直注视着那些伪正义的家伙，也活该死亡，长着那么大的眼睛，却是瞎子。您不会真的以为，从来没见过母亲的溪少爷，对母亲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吧？不如说，您不会真的相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爱孩子的’这些令人作呕的话吧。要我说，天底下最鱼龙混杂的职业，恐怕就是父母呢。不需要任何资格证、不需要参加从业考试，不需要拥有任何专业知识，只要身体机能正常，就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父母。连那些数十年寒窗苦读方才能步入其中的职业，最后都会由于失去信念而做出毫无节操的事情，父母都爱孩子？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人，谈什么爱与不爱？仿佛我刚才说的，赫连家的美食，我从来不曾入口，如何知道美味与否？那么，他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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