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舜音手中的圆珠笔断开。

“过去某个时间的您，打算毁灭赫连家族，并成为了极大的灾祸。所以之后，宁愿采取比较麻烦的方式，也不愿意让您得知您们家族的继承制秘密。让您在无知无识的状况下，不断地在相近又不同的故事中，轮回。”

“……”

赫连远山已经没有了过去无数个自己的回忆。

所拥有的，只是，被关锁在狭小的房间中无趣的黑暗，以及录像机中放映着的色彩。

但，只要联想一下，就能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做出，试图毁掉赫连家族的疯狂之举。

失败之后，继承记忆的特权就被永久封印，成为了不断循环退化的灯塔水母。

纪舜音把桌上的合同，以及断开的半截圆珠笔递给他。

“这次，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是否签订合同？您签了合同，我们这边的研究就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赫连远山把合同推开。

纪舜音困惑地发出了“咦”的一声。

“如果用我们的身体做实验，研究出了我们一族的基因供其他人使用的方法，会如何？难道会大面积普及吗？”

“那当然不可能啊。让全部人类永生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但赫连家族的这种，恐怕是不能供给全人类的。现在只围绕着赫连家一族人，都和仓鼠一样囤积了那许多的身体，一旦普及，岂不是无数人为了自己活命，乱杀乱抓一气，寿命反而会缩短了呢。”纪舜音勾起唇：“所以，肯定还是要供小部分人使用，依旧是小部分人的特权。只是，这个小部分从赫连一族扩到更大范围了而已。”

“然后就会出现更多无辜受害者，不是么——”

“生命的价值不是等价的。战场上死去万千炮灰无所谓，如果将军死了这仗就没法子打了。那些生命比一般价值更高的，使用价值低的，这不是也是‘物竞天择’么？身处高位的您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意识？”

“正因为处在这个位置，知道想要消灭一串数字是多么容易，才会更感到疾首痛心。手握着生杀大权，就更要谨慎，不要沾染不必要的血液，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赫连远山想要把合同撕开的时候，被纪舜音捏住了手。

“赫连先生不要冲动，合同上标注的也不是您一个人，而是两个。您作为监护人，当然有权利来代替溪少爷同意。但如果您不同意，只有溪少爷一人签名，也是可以的——”他朝门外瞥了一眼，提高声音：“溪少爷，您，可以进来了。”

水奚推开门走进。

“什么时候——？”

水奚和赫连远山问出不同含义的同一个问题。

“所以呢，赫连先生应该加强一下听觉和视觉。避免灯下黑、咫尺的脚步听不见呐。”纪舜音缓步走向水奚：“从您偷偷跟在我们身后的时候，我就察觉了。也正因如此，为了不为难溪少爷，我才没有选择离开去其他地方，而是在赫连家的餐厅。溪少爷刚受了轻伤，若是折腾您跟在汽车后面跑也太没良心了。”

水奚靠在餐厅的门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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