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林莫迁浑浑噩噩下了床。一夜的思考和自省并未让他想到什么好的道歉法子，只留下一身狼狈，眼下青黑。

但是...不能这个样子下去了，林莫迁清晰明了的知道。他必须尽快，把自己处理好。那样，才可能有一丝丝的底气，站到时古面前向她道歉。

他站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

昨晚沾满血迹的衣服没有换，就那样睡了一夜，如今皱巴巴早已不成样子。他费力换了身衣服，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勉强让眼神恢复神采，才下楼去。

珍姨已经在做早餐了，昨晚闹得那么大动静，她硬生生截然不动，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太熟，还是装没听到。

林莫迁现在也没心思跟她计较这点小事了，他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珍姨端着白粥放到他面前，也没有说话。

林莫迁执起白瓷勺慢悠悠搅动，一双眼睛漫不经心看着桌面。

“我低估你了啊，这事儿做得可真漂亮。”

珍姨脚步停下，回过头来：“林先生？”

“只是我非常的想不通，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是在合作的呀！”

珍姨：“林先生，你——”

林莫迁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你女儿，不是还在医院吗，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抬起头来直直盯着珍姨，压抑许久的恨意终于在这个时候慢慢涌出来。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冰冷地看着她。

珍姨的一双手在围裙上绞了又绞，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显得不那么害怕，声音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林先生，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林莫迁冷笑一声：“我们就不要这么互相试探了吧，没意思。你是打算好好说呢，还是等我用不正当手段被逼着说呢？”

“为什么那些短信会在？为什么要故意让时古看到？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珍姨眼睛微微睁大：“时小姐看到短信了，我...我不知道，我的手机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了，我真的不知道...”

林莫迁忍无可忍，将白瓷碗一把摔到她脚边，语气森寒道：“珍姨，不要装模作样，我没有耐心看你演戏，很拙劣！”

珍姨身体剧烈一抖，她低下头狠狠咬着下唇，心里强烈汹涌的不甘心简直令她控制不住力道将下唇咬出血。她也不想装了，反正没有意义！

她恶狠狠地抬起头：“林先生，姣姣就快死了，医生说了，就这几天。她死了，我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林莫迁皱紧了眉：“你是怨我没有给你时间去照顾她？那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珍姨一愣，随即癫狂地笑，她脸白得厉害，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声嘶力竭的绝望：“林先生，我真是恨啊！为什么你和时小姐的人生就那么光明灿烂。你们有钱，长得好看，轻易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在我和姣姣一直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时候，你们怎么能生活得这么体面？”

林莫迁惊愕地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中年妇人，心里不断弥漫着不可思议的感受。这就是理由吗，因为他和时古看起来一起都好？

“我的姣姣，她也十八岁！从生下来就因为那颗破心脏一直住在医院里。普通女孩子享受过的上学交朋友，穿着漂亮小裙子在外面蹦蹦跳跳拍照，谈恋爱，这些她都没有体验过！凭什么，人和人之间会这么不公平！凭什么，你们就可以生活得这么好！”珍姨眼里满是不甘愤恨，神情扭曲地看着林莫迁。

听到了真正的理由，林莫迁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一个这么牵强又莫名其妙的理由。但是又能怪得了谁呢，是他识人不清！

想着想着，他甚至想笑。也不想听下去了，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莫名其妙的仇视，都是那么没道理。与她辩驳，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林莫迁淡漠道：“珍姨，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时古面前。”

珍姨眼眶瞬间红了，她摘下围裙，轻轻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嫉妒，不甘，愤恨，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看着时古天天活力十足的样子，她真的嫉妒到发疯，很想毁了她脸上的笑容。

可是...喜欢那个孩子，也是真的。她就是很体贴很温暖，知道她没有家人，就真的把她当成家人。昨天晚上那一句，互相陪伴，是一句真实的承诺。

珍姨抑制不住眼泪，轻轻呜咽。

医生跟她说，准备好后事吧，就这几天了。那个女孩子，笑得像一个太阳，搂着她的脖子说：珍姨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然后她自己的女儿，形同枯槁躺在医院等死。

凭什么！

她的嫉妒不甘充斥到最大，也就是把那个装满了短信的手机放在厨房里。如果，她对自己说。如果时古看到了，这就是天意。

她就去医院陪着女儿，跟她一起走完最后这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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