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洛眸光微聚，瞧向那身黑影，一字一句道：“原武林盟主，剑龙阁掌门——离剑阳？”

说话间只见一团黑影闪了过去，不过眨眼之间便揭了那人的面纱。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在三年前离世的离剑阳。离洛能猜到这些，当然是他的眼线——金冷秋提供的线索。

此时只见离剑阳丝毫没有闪躲，好似就等着他揭开自己的面目一般。离洛见他未躲，心下难免狐疑不定。只听离剑阳说道：“还是琉璃公子智勇无双，不当盟主确实可惜了。”他大声承认道：“不错，我就是离剑阳。”

“师父……”

“爹。”

“离老盟主，怎么会是他？”

剑龙阁的诸位弟子个个目瞪口呆，惊疑之间竟似个傻子一般。子樱更是难以置信地嚷道：“不会的，不会是爹爹的……”

溪儿神色凝滞，她从不曾想过义父竟然就是自己的师父，可她却好似对这个事情也没有那么的难以置信。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早就怀疑过，只是没敢深想，就好像一直身体健朗的师父怎么就会病死呢？她感叹过世事无常，却不敢揣测这背后的勾连。

可师父和义父明明是两个人。一个对自己谆谆教导，说着江湖大义；另一个却是疾言厉色，满嘴的复仇算计。于师父，她感恩；于义父……她说不上是恨是谢。

他养育了自己十余年，还教自己武功，应该要谢的吧。可如果不是他，自己今天也不会陷入到这样危险而难堪的境地，说不恨是不可能的。溪儿突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只是站在那里怔愣，无助地念叨：“为什么是你？”

还不及溪儿感慨痛哭，便见子双瘫坐在地，如泣如诉：“师父？”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缩进了车里，喃喃地念着：“师父……那你为何……为何还……”那你为何还与我做那等污秽之事，我原以为你早晚是这天下的王，所以我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你。可我却从不知你竟然是我的师父，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又怎么面对我自己？

子双虽是剑龙阁里的师姐，可她从不甘于平凡。她没有能力成为这天下的王，所以她想成为王身边的那个女人。让她同一个可以当自己爹的老男人在一起本就委屈了自己，而这个老男人却还是自己的师父。

她的心里无法跨越这个槛，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她为自己谋划了数年，算对了一切，却没算准自己的师父。

只听站在车上的离剑阳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转头看向子陌，语气好似又回到了往昔的慈祥：“子陌。”

“师父。”子陌身子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好似想要上前却又停住了。

只听远处那个声音意味深长地说，“你已经是武林盟主了，师父教过你一切要以江湖大义为重。我如今身份虽不同往昔，可心中所想却没变过。今日乃至以后我都不想伤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又看向目如寒冰的离洛，道：“如果我真想伤你们，此时王爷也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更不会近我身。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最大的诚意了。”

他看向孤狼与溪儿，继续道：“我要的不过是两个人而已。至于你们是交人，还是想让整个武林陪他二人殉葬，你们自己定。先不必急着同意或者拒绝，明日卯时给我答复就行。”

子陌答应了。

毕竟无论怎样大家都要休息一下，吃些东西了。镜花楼里，大家或坐或倒，瘫坐那里，除了咕咚咕咚喝水声再没人发出一丝声响。眼见众人面露疲惫，筋疲力竭，溪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溪儿想，若是自己与孤狼出去了，义父当真能说到做到也未尝不可。她既能逃出来一次，也一定能逃出来第二次。若是为了救她与孤狼，连累了这么多人性命，那即便她活下来了，也定是愧疚一生，生活不得安然。

瞧着大家疲惫不堪的样子，溪儿想，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将自己直接送出去。她又何必为难大家呢？溪儿心下拿定主意，便起身欲跟大家说个明白。

恰在此时，一个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牵起她，唤道：“你跟我来。”

离洛使了一个眼色，孤狼与离洛身边的十几个人都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千帆引、月女、烈无声、邵音等人也分别追了出来。待这些人走后，人群里终于有了不安定的声音：“离盟主，你当真要为了两个幻异宫人搭上整个江湖兄弟的性命吗？”

“那些人偶傀儡根本不是人能打的，它们打不死、打不跑，也不知累的。”有人附和道，“我们是打不动了。”

“我不管了。”有人扔下了手里的剑，说道：“如果明早非要硬打的话，那我今晚去吃一顿好的，直接自刎算了。”

哐当一声，凤翎将手上的鞭子重重地摔在桌上：“听听你们自己说得什么话？敌人还没杀过来呢，便要自刎。”

“我们是打不过那些人偶傀儡的，既然早晚都是死，那还不如自己吃饱喝足，消消停停地死。还能留个全尸。”那人嘟着嘴道。他说的确实没错，既然人打不过傀儡，左右都是死，当然要死的舒服些了。

“好了。”子陌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件事我们还得商量商量。这样吧，如果你们当中有人现在不想呆在这镜花水月的，你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我绝不阻拦。”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不作声。片刻后，有一人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接着两个、三个……估摸有四五十人纷纷离开了。剩下的人大多是东三派的弟子，或者是自家掌门没有离开，自己也不好“落荒而逃”。

将溪儿与孤狼交出去，镜花水月里的人都可以活。用两条人命换一群人，离子陌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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