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姑娘。谢雨烟。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赵承时解开中衣的衣带，清冷的眼神划过一丝狐疑的亮光，“尤其是和三房的人一起，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锦苑。

赵承意阖上卧房的房门，披了件外裳出了来，随从秋觅点了灯走在前头给他引路。

“三爷，大少爷那边着人去了春禧居打探春深姑娘的事了。我们要不要交代老鸨抹掉春深姑娘的消息？”

赵承意回头看了一眼卧房，顺着秋觅的灯光跟了上去，“不必。你等会儿去一趟春禧居告诉春深，让春深递话给陈兴才，就说赵承时与徐家结亲，是大伯有意拉拢户部侍郎。上次我那个大伯自不量力，妄想弹劾陈丞相，结果被反将一军，被圣上罚了面壁三天。”

想来陈兴才知道了赵为川的动作，势必会要告知太子殿下的。丞相府是太子殿下母妃的娘家，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来危害丞相府。

届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他赵承意，只需做好渔翁的准备就可以了。

夜深了。

打更人有规律地敲了敲梆子，“咚——咚！咚！咚！”

已经子时了。

佟昱摘下面罩，从至清台的屋檐上跳下，轻轻拍了拍赵承时的房门。

“少爷，您睡了吗？佟昱有事禀报。”佟昱看了看四周，安静的院中只听得他的喘息声。

“进来吧。”幽幽地，自房间里传出赵承时阴沉的声音。

佟昱推门而入，走到四折屏风后，拱了拱手，“少爷，您交代的，小的去查了查，那名唤春深的姑娘，与丞相府独子陈兴才还有牵扯。”

赵承时从床头扯过一件外裳披在身上，从床上坐了起来，冷笑道：“赵承意真是败坏三房的名声，居然和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风尘女子混在一起。”

房间内漆黑不见五指，佟昱又站在屏风后，虽不是很远的距离，却也瞧不到此时赵承时脸上的表情。

佟昱继续道：“陈兴才很喜欢春深姑娘，还时常嚷嚷着要为春深姑娘赎身。不过小的查了春深的底子，发觉她的出身还似乎与十几年前的一桩冤案有关。”

“冤案？”赵承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答案倒是有点始料不及，倒也是一个新发现。

他只听佟昱又接着道：“十五年前，定阳县县丞谢鸣因接到百姓击鼓鸣冤，说定阳县某富家子弟强抢民女，玷污了良家女子的身子，那女子见自己清白被毁，性子又是个烈的，拿了把短刀抹了脖子。那富家子弟摊了人命官司，想着花钱了事。不成想，谢鸣因最是看不惯这种仗着家缠万贯就为所欲为的人，下令逮捕了那富家子弟，直接砍了他的头……”

砍了富家子弟的头之后，谢鸣因没料到那富家子弟居然与风吟城的官员有联系，于是一番设计之下，谢鸣因背上了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

而圣上，又是最痛恨贪官的人，直接下令屠了谢家满门。

谢府上下七十二口人，除了谢雨烟，弟弟谢周与乳娘，其余六十九人均被灭口。

谢鸣因有一儿一女，当时情急之下，托了乳娘带两个孩子逃亡。乳娘的丈夫觉得自己家境不好，抚养不了两个跟自己没血缘关系的孩子，于是借口是谢雨烟的叔父，将只有四岁的谢雨烟卖进了春禧居，并警告谢雨烟，如果她敢跑，就把她弟弟谢周活活打死。

佟昱讲完这些，赵承时已经从床榻上起身下来，他穿上鞋子，继续吩咐道：“佟昱，你从定阳县沿途寻找谢周的下落，越快找到越好。找到之后，想办法把谢周带到我的别院里去，好生照顾着，别走漏了风声。此人，我可大有用处。”

“是。”

福禄街，春禧居。

和赵承时一样睡不着的还有那位春深姑娘。

这些年，她进了春禧居，看遍了人间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她于那些官家富家子弟而言，她就是一个玩物，一个可以用金钱随意摆弄的玩物而已。

十五年前的记忆清晰如昨，六十九个人的血从内堂流到谢府大门内侧，她只记得那个冰冷的夜，五十余名穿着银甲的官兵手持长刀突然闯入谢府。他们手中长刀刺入肉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接一个倒下的的家仆和亲人。她和弟弟被乳娘抱在怀中躲在地窖里，听着地窖外边凄厉的惨叫声，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终究也是成了她午夜梦回的一个梦魇。

谢雨烟。这个名字，如同她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一提起就像是被人无情的撕扯着结痂，伤口溢出血一样，痛得她无法忘怀。

她这个人，她这躯体，她这条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不过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罢了。

翌日，勤政殿，早朝。

杨毅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台下乌压压的一片朝臣。陈荣递了个眼色给徐玉司。徐玉司领会了他的眼神，走出对列，拱了拱手道：“启奏陛下，臣有事启奏。”

杨毅眯了眯眸子，挥挥手：“讲。”

“户部侍郎徐玉笙押送粮草办事不力，臣以为，徐侍郎无法担当此等职位，应当削职。此外，粮草被烧徐侍郎并没有及时上奏陛下，其心必异，须除之。”

陈荣甩了甩袖子，跟着附和道：“吏部侍郎所言极是。陛下，老臣以为，需严惩徐侍郎，否则这朝中上上下下的都会效仿的。”

杨毅又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还有其他意见吗？”

赵为川从对列中走出，“陛下，臣有事启奏。”

“哦？赵将军又有什么样的见解啊？”杨毅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臣听闻徐侍郎自视清高，从不善待朝中同僚，此人心性如此，理应严惩不贷。”赵为川一言既出，陈荣与徐玉司诧异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赵为川之前还向圣上说徐玉笙的好话，怎么现如今转了话锋，开始参奏徐玉笙了呢？

杨毅低头，看着面前的奏折，轻声说道：“看来，不必关押了，秋后直接发配边疆。念及他平日里的功绩，其家眷不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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