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颗夜明珠将金殿照的犹如白昼，守在门外的侍女一左一右打开了门，赤鸾将肩头袖口的夜晚寒气拍下去之后才提步进去，殿内的说话时瞬间沉寂下去。

戒心往里侧躺着，留给他一道冰冷的背影。

赤鸾将手里的衣服放到床头，伸手要晃晃她的肩膀，戒心却像长了后眼，先一步往床里蠕动了几下，叫赤鸾够不着她。

赤鸾拇指与食指摩挲了几下，良久慢慢的收了回来，“这是新衣服，明日穿上。”

戒心依旧背对着他，不发一言，赤鸾默默了一会，最后微微低下了头，悔过道：“戒心，我错了，我不该杀他们。”

戒心噌的扭过了头，夜明珠灿烂的光将她眼底的冰冷与指责照的过分清楚，以至于有些刺骨与咄咄逼人，“嘴上认错，手上杀人，心中无动于衷，你这认错有何用。”

赤鸾的头越发低垂，像是犯了错被家族长辈训斥胆战心惊的小孩子，下巴崩出了一道极致紧张的弧度。

戒心想起白日里那个当着自己的面被他打飞出去的侍女，越发气愤，最后忍不住愤然跳下了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跑，“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要走！”

赤鸾呼吸一顿，骨节分明的手险些就要扣住她纤弱的肩膀，却又及时收回，最后嘴巴紧抿出一股白色，连忙跟在她身后。

这几日赤鸾对待戒心的态度如何，整个云中阁有目共睹，就是紫蛇也不敢明目张胆触戒心的眉头。戒心一往外跑，门外的两个侍女拦都不敢拦，低着头装看不见，心里同时胆战心惊，索性赤鸾并没功夫追究她们，紧追着戒心跑去了金殿外。

跑着跑着，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戒心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看着那个人，惊愕道：“怎么会…”她猝然回首，身后是赤鸾，他脸上满是不明显的讨好与诱哄，“我将她复活了。”

他说：“过来。”

那个‘人’的脸色犹如深秋里腐败的枯叶，呈现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她挥动着僵硬的胳膊还有大腿朝赤鸾走了过去，跪下，喉咙叽里咕噜的发出一阵阵细碎骨骼摩擦的声音，最后发出了一道磕磕绊绊而又怪异的声音：“拜见…阁…主。”

戒心脊背被这道不像人的声音激出了一股寒气，走过去，僵硬的辨认了一番此‘人’的容貌，是今早被赤鸾送了命的那个侍女，戒心因为太过惊愕与震惊，干哑的嗓子好久才找回了一丝声音，“你怎么做到的。”

赤鸾矜持的抿了抿唇，最后笑了笑，小心的牵起了她的一只手，见戒心没有闪躲，便轻轻道：“我就知道复活了她，你就不再生我的气了，你整日都没同我说过话，我害怕的紧，现在好了。”

最后的好了说的像是某种令人厌恶的灾厄终于过去，他终于不必再饱受折磨一般轻松。

戒心紧抿的唇泄出一丝颤抖的音，她看怪物似的看着那死而复‘生’的侍女，先是低低的喃喃了一声‘不好’，随后突然甩开赤鸾，瞳孔剧颤，“根本不好！她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人已经死了，甚至灵魂都去了地府投胎，赤鸾为何还要这般折腾尸身！

赤鸾被她突如其来的勃然大怒喊的蒙了一瞬，“我以为你想她复活，我就复活了，你不喜欢？”

“因为我？”戒心呼吸太过剧烈，发出了喷气的声音，“先是因为她服侍我不周杀了她，人死后又因为我于心不安便折辱她的尸身…赤鸾，你做事之前能不能问问我的想法，我不喜欢受人控制，也厌恶透顶你打着我的旗号手染鲜血！这么多年，你到底长没长进！”

这里的空气阴沉冰冷的让戒心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整个人的思绪都停滞住，赤鸾看似处处放任实则死死把控的关切也让她窒息，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她要走，立刻就要走！

门外守门的见里面的两位主子起了争执，主导的一方不是他们阁主而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当即便留了个心眼，差人去请右护法紫蛇，她擅长游说精通世俗，想必能替阁主解了这燃眉之急，届时护法得了好处，他们这些报信的也能分一口。

紫蛇来了，却用了一块紫蛇面纱牢牢地遮住了眼睛以下的脸，戒心一出殿门，就跟她撞上了。

新来的女子因为阁主打杀了一个笨手笨脚的侍女跟阁主置气的事早就传遍了阁内上下，紫蛇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保管稳住戒心，然而戒心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擦肩而过的一瞬，脚尖一点便飞去了别处。

赤鸾脸色阴鸷刺骨的站在殿内，直到紫蛇过来认错都没能缓和。

紫蛇噤若寒蝉，在如此吓人的赤鸾面前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但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这女子跟她家阁主的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那段过去还对阁主极其珍贵，连她那个人也是被阁主珍之又珍的放在心尖上的宝。

阁主对那女子言听计从宠溺珍视，将自己的身段地位一降再降，现今那女子当着全阁上下的人甩阁主的脸，阁主也舍不得说话重一分，这不是将自己放的太低，而是他将对方放的很高，很高，高到敬若神明。

一来二去，紫蛇大抵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阁主，您大可不必如此苦恼，您若想让那女子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永远陪着您，属下有的是法子。”

赤鸾平日里清隽的声音冷的掺了尖锐的冰碴子，“别废话，赶紧说。”

紫蛇被他话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暴戾吓了一个哆嗦，“我记得阁主前两年研制出过一种能让人言听计从还不伤害神智的蛊，不如就用到戒心身上，这样…”

赤鸾却突然指尖窜出一道红色的灵线，死死的扼住了她的咽喉，几日前紫蛇被一剑掐住脖子造成的伤痕还没消退，现在被这炙热的灵线一扼，喉骨卡拉卡拉发出恐怖的错节声。

赤鸾的红唇狰狞又阴森，“不许喊她的名字。”

她…哪个她，头脑嗡鸣一片，紫蛇许久才想到自己为何受此折磨，“阁主，属下…错了，那个名字…属于你，属下再也不敢僭越…”

灵线一松，紫蛇蜷着脖子趴在地上剧烈的咳了好久才捡回了一条命。

“方法不错，我会考虑。”

说完，赤鸾原地扔给了她一个白玉瓶。

紫蛇赶紧将白玉瓶打开，一瓶子的顶级止疼丹，她眼眶充满红丝却慢慢爬上笑意——这罪没有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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