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她听到家里的大门被打开了，妈妈轻哼着小曲走进来又把门关上，叫道：“非非，是不是你回来了。”

邱素萍本来有点烦，不想说话，只得回答：“是。”

“我说呢，怎么你的门突然关起来了，怎么没看到你的车？”

“我坐公交回来的。”

“吃过晚饭没有？”

“没有。”

“明天就周末了，怎么这时回来，对了，非非，你是不是不舒服呀，快开门给妈看看。”

“有一点，我想躺一下。”

“那今晚不上自修了吧，请过假没有？”

邱素萍想一想，也好，顺便请个假算了，反正今晚什么也不想学，就说：“你帮请一下吧。”

“那我马上打个电话给朱朝吾，让他帮请个假，明天一大早让老郑送你去。”

“不用了，爸不让公车私用，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了。”

“哪有这么早的公交，我就讨厌你爸这一点，世界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又不是天天让送，偶尔送一次怎么了，油钱我给还不行吗？”

这时，门突然推开，外有人乐呵呵地说：“喂，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给我抓现行了吧。”居然是爸爸回来了。

妈妈说：“背你个头，背后背后，非非不舒服，回家来了，你今天不加班了？”

爸爸说：“天天加班，还不累死啊，非非怎么了？非非，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邱素萍说：“没到这程度，就是不舒服。妈，我饿了，你们帮我请了假，快去做饭吧。我先躺一下。”

父母异口同声：“好的好的。”

然后妈妈补了一句：“那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没有练琴啊。”

邱素萍苦笑说：“练过了，下午刚好有个音乐课，请假去练了，哪敢不练哪，阿姨天天盯着做记录呢。”

“好好好，练过就好，你快给朱朝吾打电话，说非非不舒服要请假，我去做饭。”

“我赞成这样的合理安排。”爸爸乐呵呵地说。

邱素萍把书架上的一套《飘》取下来，一年半之前，某个人按她的要求，送给她这么一套书，其实当时她也没想别的，反正知道他没钱，送别的东西有点勉为其难，不送她又有点不甘心，就点了这个，她把这个当成一段成长的见证。

这可能是她十六岁最后那一天所收到的，最微薄的一份礼物，却伴随了她一段有苦涩也有快乐的经历，并且，还偷偷地叩响过她的心扉，这一切，是时候清理了，反正她不想留下一丁点他的东西在她这儿。

她把书都包好，听到爸爸一边轻轻敲门一边轻声说：“非非，开一下门给我。”

她急忙把书放好，塞到枕头底下，把门打开道：“爸，怎么了，我想休息一下。”

爸爸轻声道：“我刚刚打过电话给朝吾了，有些话，爸爸想跟你单独说说。”

邱素萍警惕地说：“朱朝吾说什么了？”

爸爸说：“你让我进来，我再跟你说。”

邱素萍看着爸爸一脸诚恳，没有拒绝，爸爸一进来，就轻轻把门关上了。

邱素萍半躺到床上，说道：“朱朝吾说什么了，快说。”

爸爸坐到她旁边，轻声说：“非非，你老实跟我说，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一个老朋友了？在食堂……”

邱素萍咬了咬牙：“谁告诉朱朝吾的？”

“大明星降临，需要谁告诉吗？一个小时过去，这消息想必已经传遍学校了吧。”

邱素萍心烦意乱加脸上泛红：“我是遇见了，但是，你们不要瞎猜，我回来，只不过是……”

“非非，我没瞎猜什么，朝吾也只是说，可能你的不舒服，是因为这次意外见面引起的，但是具体是不是他也不敢说，他只想告诉你，缘起缘灭都是有缘，人海茫茫，有缘认识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无需强求。除非你……不只是这样想。”

邱素萍看着爸爸，见他在慈爱地看着自己，忽然之间，她心里泛起前所未有的软弱，委屈的感觉一涌而上，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她冲动地扑到了爸爸的肩膀上，抽泣说：“爸，我很难过，我不想骗你，我是很难过。”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爸爸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问道。

“不是，只是看到他这么突然地，就有了这么亲密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难过了，其实我也知道我并不能算是爱他，他在不在，我都能活得好好的，他如果有来信，我会开心，没有，我也不难过，这么久以来，我也不觉得自己怎么想过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女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擦去嘴角上的一粒饭米时，我心里，就难过了起来。”

“已经到了当众帮擦饭米程度了吗？”

“我亲眼看到的。”

“他开心吗，还是很尴尬。”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我自己看到了后，心里很难受。”

“非非，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要不要爸爸来帮你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你并不是有多么爱他，却会因为他的这些而痛心难过？你想知道吗？”

“爸，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

“不是的，爸爸明白，真的明白。”

“那是因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这个女孩是他在乡下认识的吗？”

邱素萍点头。

“你认识那女孩吗？”

邱素萍又点头。

“她足够优秀吗？”

邱素萍犹豫了一下，摇头。

“确定吗？”

“确定，她是一个班的文娱委员，我跟她打过交道，知道她父亲是一个乡下中心校的校长，她会唱歌，也会跳舞，但都不突出，我都不明白，张不凡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看吧，这就是你不开心的原因，他曾经充满了活力，曾经满身才华，象他的父母一样，他可能也是一粒未曾雕琢好的明珠，你觉得他这样的恋爱，可能会让他彻底沉沦，永远不会再有闪光之日，这样的爱情，会限制他的格局，缚住他的人格，锁死他的人生，颠倒他的梦想，所以你感到痛心，绝望，非非，你哭，未必是因为爱，你只是在痛惜他，你不明白吗？”

邱素萍如梦方醒，一时泪如雨下，抱住爸爸，终于哭出声来。

爸爸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是泪眼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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